“……穗穗,你来我这里帮了多久的忙了?”袁明道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医经,仿佛随意地问向一旁正在专心磨药的乐穗穗。
乐穗穗冷不防打了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多……不多不少,整整一年了……”不安地继续转动着磨盘,鼻尖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现在派里面有很多人都在传闻三年之后我将收你做徒弟……你知道吗?”。袁明道轻品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弟子……弟子知道……”乐穗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磨盘里的药微微溢了出去。
袁明道看了看乐穗穗有些慌张的神色,不由在心底叹息,“其实,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毕竟你这孩子的天赋是真真的高啊……”
一抹红晕慢慢蔓上了乐穗穗的脸庞,乐穗穗害羞地笑了笑,但随即袁明道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但是现在的你,我还不能收做徒弟,因为作为一名医者,你还欠缺很重要的东西……不是细心,不是耐心,不是认真,也不是勤奋……而是比之更为重要的东西……”
乐穗穗手上的动作停下了,艰难地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更为重要的东西?手下不自觉地用力,磨好的药粉随之洒落在台面上,乱成一团,乐穗穗急忙红着脸收拾了起来,在衣袖里找起了手帕。
“哎……”袁明道无奈地站起身来,轻轻摆了摆袖子,“罢了罢了,一切都是机缘……强求不得啊……”说完,摇了摇头,晃着宽大的袖子走进了药房里屋的书房。
每天练习一个时辰的字,是袁明道从小养成的习惯。
乐穗穗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手掌敷上眼睛,湿润的感觉充盈满了掌心……不可以哭,不可以哭,乐穗穗,你要坚强!如此这般想着,乐穗穗的眼眶里仍旧是弥漫出了水雾……以为自己可以的……
仍记得自己离开家门时候父亲的漠不关心和二娘的冷眼以对,从小欺负自己长大的哥哥和姐姐依然对自己冷嘲热讽……当初选择跟着来冥苍派的时候不就已经决定不要再回去了吗?
爷爷临死前的嘱托至今还依稀回响,“穗穗啊,你是我见过在医药上最有天赋的孩子了……你爹不争气,只知道走歪门邪道,早不知道把我们‘济世堂’忘到哪里去了……八代啊,整整传了八代的啊,就败在这里了……我知道自从你娘死后你的日子就不好过,我曾经和冥苍派的袁师父有些交情,要是入了冥苍派之后见到了他,你一定要向他好好学习,我们家就靠你了……”
爷爷,我该怎么办?
乐穗穗拿起手帕,轻轻抹掉了泪珠,不可以认输啊……摊开手帕,浅蓝色的帕面上绣了简简单单的一片雪花,脑海中立刻浮现起那个温暖的笑容,第一次被人搭救呢……从小到大别人都旁观自己被欺负的呢……
“梆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乐穗穗的回忆,乐穗穗急急忙忙藏起手帕,打开了门。温暖的阳光从天空洒下来,樱惜雪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口。
啊呜,真倒霉……樱惜雪在门口不安着,一不小心训练的时候把脚扭了,不得已来百草堂讨药酒……不过,樱惜雪对袁明道总是有点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望过来,樱惜雪就全身爬满鸡皮疙瘩。这算心理疾病吗?
不过幸亏,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有着红红脸蛋的乐穗穗……樱惜雪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拿出了准备好的纸笔:下午好,我想借用一下药酒……
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修真的话不用法术治疗一下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法术很浪费灵力,一般有经验的修真者顶多用来进行紧急处理,还是需要丹药来进行治疗的,毕竟他们只是人而不是神仙。
“请进吧……”乐穗穗慌慌忙忙地拉开门,将樱惜雪请到了屋内的椅子上,转过身慌慌张张开始翻找药酒。
樱惜雪悄悄打量了一下药房,比想象中要整齐,大大小小的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瓶子,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分门别类,还都贴上了标注,看笔迹是乐穗穗干的吧,真是能干的女孩……樱惜雪想起了自己和殷竹韵那乱成狗窝的房间,忍不住黑线了一下。
“不好意思,久等了……”乐穗穗歉意地笑道,拔开了药瓶的塞子,一股浓烈的药酒味弥漫到了空气当中。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樱惜雪慌忙推让道,让别人帮忙也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的,我来吧。”乐穗穗一反常态地固执地说道,捞起了樱惜雪一瘸一拐的左脚。樱惜雪来不及阻止,膝盖以下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乐穗穗不由愣住了。
这是怎么才能变成的腿啊?膝盖上,大块大块的青紫,重叠着,颜色浓烈,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反复受伤吧。小腿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乌青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整条腿几乎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靠近脚踝的部分肿起了好大一块,像是塞了一个馒头在那里,还能走到这里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乐穗穗不动声色地捞起了樱惜雪另外一条裤管,同样的惨不忍睹,袖管,只有更惨没有最惨。樱惜雪本来想躲开,但是看到乐穗穗严肃地神情不由也正经了起来,那时属于医者的眼神……
“这是修炼练习的时候留下的吗?”。乐穗穗颤抖着嗓音问道。
樱惜雪犹豫着点了点头,幻朔月的练习可是相当严格的,就算是看到了她的遍体鳞伤也绝对不会放松一丝一毫。
乐穗穗慢慢坐了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拿起药瓶,倒在右手心,然后在樱惜雪的脚踝上搓揉了起来,非常专业。脚踝一阵刺痛,樱惜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随着乐穗穗动作力度的加重,脚踝处慢慢舒服了起来。轻轻地,柔柔的,仿佛母亲温柔的抚慰,樱惜雪忍不住舒畅地哼哼起来。
而乐穗穗的神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这才是努力啊,自己平时那些刻苦究竟算些什么呢?乐穗穗忍不住对面前的樱惜雪有了敬佩之情,好感度上升了一个level。
熟练地按摩完,乐穗穗在樱惜雪告别前又塞了几个瓶瓶罐罐给她,“虽然是平时自己试着调的,但是对于一般的外伤应该没有问题的。还有那个白瓶子,是师父调制的,可以治疗轻微的内伤,也能抑制毒性或者病情的恶化。”
樱惜雪在乐穗穗的坚持下,一一收进了夕拾,多次道谢后离开了。
乐穗穗看着樱惜雪的背影,直到出了院子以后消失不见。带着微微暖暖的微笑,乐穗穗关上了房门,转过身准备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然而,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
尽管舒服了很多,樱惜雪每走一步还是不由需要咬紧牙关……幻朔月……老子跟你誓不两立!!!气冲冲地诅咒道,樱惜雪龇牙咧嘴地拐过墙角,呃,被撞倒了。
脚脚脚,我的脚……樱惜雪在心里哀嚎一声。
“没事吧……”头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咳,在冥苍派能够有这样声音的看来只有大师姐不可了。
皱了皱眉头,樱惜雪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像梨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那就好……”梨香顿了顿,欲言又止,樱惜雪反而被吊起了好奇心,什么事会让我们的大师姐为难呢?
“……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梨香犹豫地说道,“要是不帮也没什么关系……”
喂,大姐,到底要不要我帮忙?樱惜雪黑线了一下。但是一转念,想起了梨香在上次事件中帮了自己,而且是很大一个忙,不由又微微笑了笑:当然可以啦,大师姐。
“是吗,那就好……”梨香的眉头舒展开来,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了一打厚厚的纸张,“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送到掌门那里去,掌门现在的话应该在浣竹殿。”
樱惜雪点点头,微微侧了侧脑袋,好像不是很远啊,为什么梨香师姐要拜托平时和她没怎么说过话的我呢?这是,旁边正好路过一个女弟子——
“梨香师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祁明师叔刚刚不是叫你过去吗?”。
……原来如此……樱惜雪脑袋里的八卦神经开始运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梨香,里面透露出的是满溢的不怀好意和戏谑……梨香师姐啊……
仿佛感觉到目光的异样,梨香下意识地转回头,正好和樱惜雪怪异的目光碰到了一块……“……你这是干什么?”梨香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师姐……你去吧,师妹我一定帮您搞定,祁明师叔等着你呢……樱惜雪一边“抛着媚眼”,一边写道。
没关系……才怪!就算再迟钝,梨香也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仿佛又实体化的黑线从她脑门上滑下来,“我和祁明师叔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安啦安啦,我不会说去的哦!樱惜雪好心地安慰道。一瞬间,仿佛有凉气从后背激起,樱惜雪连忙正了正脸色。
“……祁明师叔其实是我爷爷的叔叔,是我们家的骄傲,我爹从小就教育我要好好学着点……”梨香别扭地解释道,声音比平时轻细多了。说完,慌不择路就走了,急速的步子好像透露着主人难为情的心情。
呵呵……(傻笑)樱惜雪咽了一口唾沫,看那神情,好像真的是谣传啊,谣传啊……哎,可怜了我的YY之火,刚刚点燃就熄灭了。叹了一口气,樱惜雪抱着资料向前迈出一步……等等!樱惜雪蓦然醒悟过来……梨香师姐,爷爷的叔叔?!那得多老啊!
冷汗从樱惜雪的额头上滑下,樱惜雪情不自禁加快了步子,太……太恐怖了!
绕着小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樱惜雪的心情慢慢悠闲了起来,深深地呼吸一口气,顿时甜甜的花香味弥漫在了胸口,哇,好舒服。樱惜雪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戳戳脑袋,樱惜雪忽然想起了前不久的混乱时间,以及赶来支援她的好友——偌漓和陌兮……不过说起它们两个还真是衰到了极点。因为趁机钻空子闯过了南宫离布下的阵,所以三个人,不,一人一猪一猫才叙了一晚的旧,第二天一早它们就被南宫离亲自带走了,理由是:身份不明,需要好好教一下……咳咳,想到教的内容,樱惜雪就有一点毛骨悚然……呜呜,偌漓啊,陌兮啊,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敌人太强大了……
站在浣竹殿的门前,樱惜雪听到里面细细地传来说话声,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樱惜雪推开了大门,大厅里的情景顿时一览无余……
“丫头,你来的正好……”南宫离和颜悦色地说道。
不,不,一点都不好!樱惜雪头皮发麻,看到南宫离和颜悦色地笑容就有一种阴谋的感觉,唔唔,人家不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