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简单,但又很难。之所以想出这样一个绣样,初七完全是受了小时候见过的一种卡片的启发。
说实话,那种卡片她没玩过。只是记得有一次跟院长一起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看到街边有几个小孩蹲在树下凑在一起,间或发出兴奋的大小声。
年幼的她被吸引了过去,看见蹲在中间的小孩手里捏着一张很精致的卡。只要稍微动一动,那卡片上的图案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觉得好玩极了,真的,她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她自然是不敢告诉院长自己想要那张卡片的。她只是站在不远处,抿着嘴,两眼巴巴的看着那群小孩。
一直看着。
但在古代若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听起来便是觉得像天方夜谭一般。初七想了很久,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意想中的效果。
首先绣佛像的时候用白色的布面打底,佛祖的绣像用以往的绣线不变。独特之处就在于,绣其他人时,用的绣线必须是白色,和打底的布面十分相近,几乎是到一样的颜色。而且绣线必须劈得特别特别的细,细到仿佛就是那布面的料子。这样绣像才会与布面融合起来,让人咋一看上去分辨不出来。
其次就是绣这十大弟子的绣线除了要和打底的布面十分相近以外,再就是又要有些微的不同。这样在上下轻轻翻动的时候才会显示出不一样来,故而初七才特特挑了一种带一丝丝亮的白色。
这样既可以和打底的布面融合起来,在光下翻动的时候因为微微反光的原因,就会显示出其他的图案来。当然,在绣背景,如祥云一类的时候,也要注意位置。当翻动看的时候,那些线条也会成为其他人的眼镜、头发或是身线等等。
“原来如此,”听完初七的解释,柳月清恍然大悟的明了过来:“你倒是颇有心思。”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初七,随即低头又朝绣像看去。姣美的面容显出一派平静,叫人看不出心思。
过了好一会,她才继续开口道:“到时候进京给老太太贺寿,你也一块跟着去吧!既然是跟着盈朝,也好多长些见识,免得往后遭人遗笑。”
进京。
老太太的寿辰是九月中旬,而他们肯定最晚都是要八月中旬就出发的赶着进京。而那中间恰恰就是秋审结果下来的时候,想到被关在牢狱中的柳书颜,初七实则是并不想一起跟着进京的。
不过最后她还是跟着去了,绣娘虽不放心她小小年纪就跟着去,但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所以还是让她跟去了。再加上官闻景也去了,她想了想,既然官闻景去了,那柳书颜那边要么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要么是已经大局已定了。
故而最后也跟着一起去了,好在翠蕊此番也会跟去,万事有她在一旁照看着,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夫人发了话让她去,她还岂有拒绝不去之理?
因为这一年的事情尤其的多,故而此后相安无事的日子过起来倒是如流水一般。不过虽是如流水一般浅淡,但自有一番沁甜在心头。
等她长到九岁的时候,依着书院的规矩,便须得退了学,不再去行之书院上学的。柳月清便从外头请了教书先生进来,又在府里特特拨了一处咏花堂来做书房。平日里,官盈朝修习学识便都是在这里。
教书先生是位二十多岁的清俊男子,好穿一袭青色或是藏蓝的长袍。初七第一见到他时,几乎以为他便是消失好些年头的沈别宴了。
他与他,长得真的很像很像。只不过沈别宴要多一些不羁的贵气,而这位教书先生则是要儒雅一些。
一并请进来的,还有一位叫做崔萦的女先生。只是,她只单单教授官盈朝一人。至于是要教些什么,初七是不清楚的。因为但凡她授课的时候,旁人是不准靠近的。初七也只远远看见过她几次,总是唇角微微上翘的样子,看起来总是温温和善的样子。
偶尔的听官盈朝提起她的一些事,也能感觉得到是个随性而淡泊的人。
初七的日子还是如以往去学堂上学一般,上午陪官盈朝在咏花堂里修习。到了下午她便可以在家里休息,而官盈朝则是要跟着崔萦继续学习。
有一回,大约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湖边的垂柳抽了一脉脉细长的叶子,层层叠加的覆盖着。远处也不知是那几个丫头在打闹,嘻嘻哈哈的,远远的传了过来,偶尔甚至还能听到铜盆相互碰撞发出嗡嗡的响声。
初七远远的就看见站在池桥端口的官盈朝和崔萦,她原本以为她们是在咏花堂里学习的。这厢见到,她倒有些好奇,不知她们是出来做什么的。
因为官盈朝素来鲜少提起关于崔萦的授课,故而初七也是知之甚少的。想起她们一向不喜有人在旁打扰,初七想了想,便准备离开。
“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也不知是她们以为周边没人还是什么,初七正要走,忽的听见崔萦透过晚风淡淡的传了过来。她的声音有些低,却很温和,一如她时常扬起的唇角。听起来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温暖感。
初七也不知道她们是在讲什么,听到崔萦这样问,她便略略停了步子,往前探身去听官盈朝的话。
谁知,她站了好一会也没见官盈朝开口。只见官盈朝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裙,宽大的裙摆在微风中微微的摆荡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初七隐约觉着站得都有些累了,见崔萦并没有追问,官盈朝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便要起身离开。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官盈朝忽然开口道:“先生,我想即便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是不该说出来的吧!”
听到她这样的话,初七心底猛然一震,几乎要挪不动步子了。她只觉得这句话分外的耳熟,似乎前世曾经在哪里听到或是见到过。此刻由官盈朝软软糯糯的声音里说出来,越发的是透心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