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绣娘喝完了鸡汤,初七正准备上前去收拾,忽然想起那日夜里她在花园附近遇到的翠雪。那时候她曾听到“咔嚓”的声音,她心底陡然一跳,想起个念头来。
连忙丢了手中的汤碗,头也不回的道:“娘,闻景,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官闻景原本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是准备留给她喝的。看她这样猛然一下跑出去,忙连声唤她喝了汤再出去。
但初七这时候急着去找证据,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只来得及摆摆手便消失在了门口。绣娘在一旁看着官闻景没落的垂下头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道:“那孩子出去得急,怕是没披斗篷的,烦请闻景少爷帮忙看着些。”
说完,她略微一顿,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觉得一口血气往上涌。
官闻景一心放在初七身上,听绣娘这么说,立马应了一声,跑到外面拿起初七的斗篷便追了上去。
等他方一出门,屋里的绣娘已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血竟是隐隐透着一股黑青色。
“初七……”她抬头看向初七消失的地方,努力抬起手,仿佛是能触模到那消失的身影:“初七……”
她无声的呼唤着,全身仿佛是正被沉重的马车无情的来回碾压一般。
屋外晴好的阳光透过窗柩照射了进来,庭院里静而无声。连满地的落雪亦是无人打扫,在耀眼的阳光里,正慢慢的,悄悄的融化着,却又让人难以察觉。
初七急急的赶到原先碰到翠雪的地方,那天夜里天色黑,她也没大注意。这时一看才发现原先那几丛掩映的盆栽不远处,竟是一株参天古木。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这大冷天里竟仍是郁郁葱葱的样子。
她略一琢磨,这几盆栽日日有花农照看,显然是不宜藏东西的。上前拨开外面一层的一看,果然土质都一样,未见翻动的痕迹。撇开盆栽,她想也未想,径直朝不远处的古树走去。
绕着古树转了一圈,不想却仍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初七忙将积雪扫开,又挖开外面一层土,仍然没发现什么。
“你这是……”刚赶过来的官闻景,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在找什么?”
初七原本正蹲在地上想事情,官闻景这样猛然冒出来,不禁被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回头一看,见是官闻景不由得松了口气回道:“没事。”
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绣婶怕你冷着了,托我带了斗篷给你。”官闻景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被初七挖得零落狼藉的地面说道。
“我哪里那样子娇弱了。”初七头也不回的说道,又手下不停的将被她翻乱的地面整理好以后。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粘着的泥土,看向官闻景道:“听说死去的人若是心有不甘,死后必定魂魄不散……”
官闻景闻言一怔,拿着斗篷的手也僵在了远处。定定的看了初七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这事是我爹的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初七低头系好斗篷,截过官闻景的话头说道。双方立场不同,对他们来说翠蕊不过是如同可有可无的牲口一般。这种观念是经过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凝集而成的,她又如何同他们理论人人平等。
她只是,想要让那些不怀好意者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已。既然眼前没办法找出证据,她只得另寻法子了。想起那天夜里翠雪的反应,既然她会害怕,那必定有办法从她口里套出话来。
心里打定好了如何套话的法子,初七抬头看向官闻景问道:“你现下是要回院里去吗?”。
官闻景原是想陪着初七的,听她这样问,一时也不晓得怎么说。初七见他愣着没说话,想了想,自己现在就过去找翠雪又怕会打草惊蛇。况且她还需要回去拿一点东西才行,便道:“我正好有事要找冬生,不过有东西忘在家里了。不如先回去拿了东西,我们再一起过去?”
“恩,这样也好。”官闻景点头应下,又转头看了一眼方才的地方,心下有了自己的计较,这才忙跟着初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徒留后耀眼的眼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枝叶一筛而下。映照在莹白的积雪上,越发显得刺目难当。
等初七回到院里的时候,不料却看到阳阳蹲坐在屋门口,一脸呆滞的看着半空。
“阳阳?”初七忙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腰看着他:“怎么了?”
见他没反应,她又唤了一声:“阳阳?”
“姐……姐姐……”阳阳这才恍惚见回了神,一看清眼前之人是初七。他仿佛是终于碰到主心骨一般,猛然一把抱住初七,眼里的泪也滚滚的落了下来:“姐姐,娘……娘她出事了!”
初七原本以为是阳阳在药铺里挨了骂或是受欺负了,正准备来宽慰来。不妨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她心头一震,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出事了,娘他出事了。”阳阳喃喃的重复着,仿佛是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机械而又悲戚的重复着。
什么?!
初七只觉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好在一旁的官闻景眼明手快的上前去扶住她,道:“我们先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他话音刚落,初七便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屋里。正好孙大夫从里头走出来,与初七撞了个满怀。
孙大夫忙扶稳初七,脸色露出一些不忍:“初七,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初七一把甩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话。明明自己方才出去的时候娘亲还同自己有说有笑的,怎么会说去就去了。
他们是在合伙骗自己的,对不对?骗自己有那么好玩吗?
等她掀开帘子连了里屋,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脚。那床边一滩凌乱的血迹,在青天白日之下,显得是那样的刺眼与鲜艳。绣娘躺在床上,一手僵直的延伸在床沿边,似乎在企图抓住些什么。
“娘!”
初七只觉两眼一蒙,颤抖的往前走了没几步。双脚一软,便跪了在地上。那冰凉的地面又冷又硬,一下子磕得人的骨头仿佛都要碎了一般。
“娘,你快醒来呀!”她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颤抖的爬上前,紧紧拽住绣娘已冰冷的手,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这叫她如何能信?
“不要再捉弄我了,”她使劲的搓着绣娘的手,企图分出一星半点的热气来:“我知道错了,知道那天晚上你拉开我,是为了我好。”
她几乎要哽咽得泣不成声了,浑身不可抑止的颤抖着。
后她一步赶进来的官闻景见到这幅景象,也是同样的不知所措。明明放在还在巧笑倩兮的那个绣婶,怎么会忽然这样?
“初七……”他走上前按住初七的肩膀,想要说话,却也是一时哽咽住一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初七才颤抖着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看着孙大夫道:“怎么会这样,方才我出去的时候娘她都还好好的。”
孙大夫将阳阳扶到椅上坐好,皱着眉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汤碗道:“这汤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