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这天,天气晴好。立过秋后,气温便一日比一日降了下来,阳光也不再那么炽热。初七就是在这一天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雇了一辆马车,直奔西岭山。
临行前,晋宁、官闻景与姜煜桓都来送她,,一路自花枝胡同直将她送到城外的十里长亭。晋宁更带了许多珍稀药材过来,初七本是不肯收的,晋宁却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说这些药材是送了给杜骞的,因为杜骞昔日在晋京时曾替她的父王治过病。
她这番话说得初七哭笑不得,明知她是托词,却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了下来。
官闻景在旁已站了好一会,一直沉默不语。等他们都说完要说的话之后,才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了给初七道:“我记得阳阳的生辰便在这几日,你替我将这个送了给他吧!”
初七怔了一下,张口想要拒绝。官闻景却是不由分说,将东西硬是塞进了她的手里,又道:“这是我送阳阳的。他若是不要,可以自己来还我!”
见推月兑不过,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低头看了看那块玉佩,玉佩约有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其上有着内敛不露的莹莹宝光。毋庸人说,她也知道这玉佩价值绝对不菲。
她心中正转着念头,不知该如何想个法子推拒了。那边晋宁已经哎呀一声,竟从她的手中夺了那块玉去,嚷道:“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头?”
她面上尽是诧异之色,没半分作假。
初七本来倒没太在意,此刻见了晋宁这表情,才算是真吃了一惊。晋宁贵为延郡王,怕是怎样的珍稀物事都有见过,今儿见了这玉佩却难得的现出了惊容,让她更觉此物不一般。
晋宁拿着玉佩细细的看了一回,笑着摇了摇头,又将玉佩还给初七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亏他这么舍得!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在我们手里用处也是不大,给了你弟弟倒正合用!”
初七皱眉想了想,也不接她递过来的玉佩,只看着官闻景道:“你们今儿若是不说清楚了,这东西我可是万万不能收的!”
她如今是真心不愿与官家再有纠葛,这东西若当真珍贵无比,她便是拗不过官闻景将之带了去西岭山,等见了阳阳。也定然是要阳阳还了给官闻景的。
官闻景笑了笑,也不待晋宁答话,先是抢道:“其实这东西常人带着也只是一块玉佩罢了!”
他显然不愿晋宁将有些话说给初七听,但他这么一说,只不过是欲盖弥彰,叫初七更觉这东西绝非凡品了。
“是这样没错,”晋宁看着官闻景笑了一下,点头道:“这东西只是带有几分护心的功能,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了!”
她说完了,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这东西叫做定心珏!”
定心珏,定心珏,光看这名字就知它的功效所在。
初七怔了一下,心下便有些犹疑难决,阳阳本就是心脉之上略有些缺陷,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心脏有毛病,只是这古代却哪里有这等发达的科技。
这块玉佩若果真对阳阳的病情有好处,那自己还怎么拒绝官闻景的好处。何况,他同阳阳也是一块儿长大,论感情,其实并不比自己对阳阳的感情少。若自己一再拒绝,反倒伤了他一番好意。
默然的想了一下。她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为了阳阳,哪怕是一丁一点的用处,她都不能放过。
顿了顿,她又抬头看着官闻景,缓缓道:“你在晋京要自己小心些,还有……”她苦笑一声,继续道:“盈朝那边有晋宁看着,不用太担心!”
姜煜桓一直在旁看着,面上是一径的微笑,也并不插口。初七转身与他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微笑的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早些回来,别耽搁了那件事!”
他这意义颇深的话,叫初七心中不觉猛的跳了一下。姜煜桓虽没说是什么事儿,但她却已明白过来。
那件事,想必就是关于绣娘的事儿,上回他说要帮她去打听一番,虽说至今还没有回音,但等自己从西岭山回来,想来事情也该打探得差不多了。
她抿了抿唇,冲姜煜桓感激一笑:“我会的!”
晋宁与官闻景在旁看着,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此刻也不好追着问。
别了三人,初七径自上了车,那车是这几日姜煜桓刚刚订制的。外头看着除宽敞些也就没有什么了,进去一看,才发现内里的玄机。
非但空间大,而且四壁都加了软软的皮垫,方便人随意倚靠。便路上颠簸,也不致咯着人。另外还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桌子旁边放了一只绣箧,诸如针线绣绷一类物事,竟是样样俱全,显然是备着她途中无聊消遣的。
初七看着这只绣箧,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心中暗自想着,难不成自己平日真有那么工作狂,以至于自己出个门,他也惟恐自己在车内闲着无聊。
西岭山离晋京甚远,木制的车轮也很颠簸,虽说已加了软垫,却还是将初七颠地浑身酸痛。晚间投宿的时候,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笑了一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才不过在晋京过了几日轻松日子,人已比初到晋京时娇了许多。
她想着姜煜桓,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如若他是没有任何目的和居心接近自己的话,也许他应该是个合适之人。
并不是说初七对他有了感情,而是说,从穿越过来的岁数加上再这边的十五、六年。她都已经过了快四十年了。对于一个四十岁的人来说,除了爱情,更多的不过是找个合适的人,平淡的过下去。
她原先确确是打算过,如果姜煜桓接近她并不是太过分的居心,她也就这样过下去算了。一来姜煜桓身上银两充足,也有着广大的人脉,对阳阳养病有着很大的帮助;二来,虽然无奸不商,但她也看得出姜煜桓并非不折手段之人。
追根究底,也就一句话。她是个凉薄、冷性的人,权衡最终,姜煜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然而此刻却忽然爆出了他惊人的家世,这让她实在有些无所适从。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惟一与他人不同的地方便是她的穿越。
穿越,于她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绣娘与阳阳,拥有了自己温暖的家;最大的不同,便是带来了自己从前的眼界,使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显得很是新奇有趣。
从前,她一心平庸守拙,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略略展露一些才华,但只是这微露的冰山一角,却已为绣娘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是不相信有那么多巧合的,这一连串的巧合背后必定有人在暗自计划,她知道,可是她的力量太小,根本无力与之抗争。
而绣娘的死打乱了她预计中的生活,使得她不得不极力运用自己的所长,重新打造人生的计划。可是即便如此,在她的计划中,也只有设法替绣娘报仇,然后安心的过她的小日子。
可以说,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要嫁入豪门,更遑论王公侯府。她心里也很明白自己的分量,若是将来她真的嫁给了姜煜桓,能做个侧妃已算是姜煜桓念着旧情了。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里,不是说男人喜欢你,就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是一夫多妻制,她根本不可能改变这种扎根于人心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想法。
她虽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亦知晓这不过是不可能之事。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进什么豪门贵府,整日闲着没事与人勾心斗角。
还不如找个人容貌平常,家无余财,却也过得两厢安心。若是实在找不到。那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着,也很好。
将来阳阳会有他的家,她可以帮他照顾家庭,照看孩子,她本是一缕飞来的幽魂,又何必非要奢求太多。
再次的叹了口气,她将这个心思丢开,不再去想,绣娘死了才刚半年左右,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更何况姜煜桓之事,现在考虑也太过早了一些。
她想着这些日子在晋京的遭遇,不觉有些感慨的一笑,京城之地果然极为奇妙,她才去了这几个月,王爷也遇了,世子也见了,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还与郡主结成了好友。
这也算是一段很是传奇的故事了,她微笑了,伸手模了模左边的衣袖。这里面,缝着她这些日子以来所挣的银子,这笔银子足够保证她与阳阳未来平安康乐的日子。
马车赶得很急,虽说很是颠簸,但她却是甘之如饴。
很快的,她就能见到阳阳了。
阳阳,是她的亲生弟弟,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最亲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