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不以为然地和玉儿婉清去下人房里吃晚饭,可巧遇见金儿拿着一盒点心走了过来。苏锦拦住金儿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手里拿得是什么?大正月里莫不是你要吃独食不成?”
金儿抬起一只手,往苏锦的脸颊上一掐,骂道:“你们看她,如今跟我们熟了,越发兴风作浪起来。太后刚赏了我这些东西,她就要来瓜分口粮,弄得我不拿出来‘充公’都不行!”
玉儿也笑道:“原是你小气,今天可不就来了冤家报应么?你拿得什么好东西,打开来看看!”
金儿无法,便笑着打开漆盒,只见里面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点心,而且多为甜腻之物,苏锦看着就扫兴,嗔道:”我当什么宝贝,不过是这些,金儿姐姐你自己拿回去吧,横竖吃撑了也碍不着我们的事儿!“
金儿一听这话,抬手就打苏锦道:“好你个死蹄子!竟要撑死我这么没良心!原你才来的那几日,本分都是装出来的!待我回了太后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看她还宠你不宠?”
玉儿见金儿跟苏锦闹得正欢,巴不得再烧上一把火,于是在一旁拍手叫好道:“正是呢!金儿你快去回了太后,说这小蹄子恋上峻王了,早日打发了她走,没人再抢你的点心吃!”
婉清听了也掩嘴笑道:“还有这等事?玉儿姐姐你说得可是真的?”
苏锦见金玉已结成了联盟,婉清也跃跃欲试地要跳坑,知斗不过她们,便拿帕子捂着脸往回跑,边跑边笑道:“你们既这么说,待我哪日做了王妃,定收拾了你们这帮蹄子!”
苏锦话音刚落,就“呯”地一声撞在一个人身上,苏锦只觉得立刻眼冒金星,头顶都是火花。金儿玉儿还有婉清见了,连忙立刻都掩了口,敛了笑容,痴痴地站着。
原来苏锦撞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峻王。苏锦反应过来,看见那一袭熟悉的紫色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家放肆,冲撞了峻王,还望峻王恕罪!”
这峻王不过是在郭太后房里水喝多了,出来解手,没想到被苏锦撞上了,只得尴尬得略笑了笑道:“不妨事。不过姑娘也太性急了些,走路不看着人,磕磕碰碰吃苦的不还是自己吗?”。
苏锦见峻王和颜悦色,话颇似幼儿园里的大哥哥,又似《大话西游》里德唐僧——“千万不要乱扔垃圾,万一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呢?就是砸不到小盆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苏锦想着想着,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口气扑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连忙用帕子捂了嘴。
峻王急着回宫去见郭太后,便也顾不得跟苏锦纠缠,就告辞去了。苏锦望着峻王的背影,心里不禁十分好奇: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真的是那昏君李恒的弟弟吗?这郭太后的肚子里还真是跑出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
苏锦正想着,金儿玉儿见峻王已走远,又放肆起来。玉儿上前推了苏锦一把笑道:“人都走得没影儿了,还看呢!小心眼珠子‘扑塔’一声掉出来装不回去。”
金儿也有学有样道:“若是锦儿的眼珠子为了峻王掉出来了,那我就拿这漆盒里的两粒糖果给她安回去,以后她的眼泪啊,可不就是甜的了?谁要喝甜汤,抓着锦儿打一顿便得了。”
苏锦见自己出了丑,金儿玉儿还不停地拿自己取笑,便赌气自去了。
夜间,郭太后留峻王在兴庆宫就寝,命金玉二人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来。苏锦见夜间无事,便往明妃玉玲那里去看看。
苏锦来到明妃的寝宫,见明妃正在摹字,便笑着上前去请安:“明妃娘娘安,奴家苏锦拜见娘娘。”
玉玲见苏锦来了,也很是高兴,连忙拉着她坐。苏锦伸头一看,只见玉玲在临摹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不禁有些好奇,便问道:“娘娘好兴致。我听说这兰亭序早年被先祖唐玄宗带进棺材里去了,如何娘娘现在还有摹本?”
玉玲叫倩儿看茶,笑道:“可不是嘛!锦儿你真是好眼力,我这本不过是托宫外一个和尚弄来的仿本,写着玩儿的。”
苏锦听了,又仔细端详了几眼玉玲的字,只见“永和九年”四个字竟临摹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禁叹服,笑道:“娘娘的书法竟得了书圣的精髓,如此精进,实在是令人佩服。”
玉玲见来了个有文化有知识懂书法的苏锦,兴奋得不得了,假装谦虚道:“不过是宫里日子无聊,写着玩儿罢了!锦儿你喝茶,喝完茶,我给你看我别的帖子。”
苏锦见玉玲高兴,便端茶细品。玉玲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欸,你来了半日,我竟忘记问你白天的事儿。你打完甄如影,没有人来难为你吧?”
苏锦想了想回道:“目前还没有,谁知明日怎样呢?我想有一日乐一日,明日愁来明日忧!”
“好一个明日愁来明日忧!”玉玲笑道,“若不是太后把你抓进宫来,我估计还跟先前似的无聊呢!如今你来了,又懂字,还有个人陪着我说话,倒成了我的造化了。”
苏锦见今日玉玲态度亲厚,便又陪她欣赏了一会儿她的字,奉承了一番方回。回来的路上,苏锦想到玉玲的字虽然规整有力,但都力求跟摹本相近,以形似为前提,神似却忽略了。于是苏锦又想掉头回去再提醒玉玲一回,没成想到了皓月宫外却听见——
“娘娘,这苏锦今日来串门不知是什么意思?”倩儿的声音。
“她不过是个秀女,何足畏惧?皇上看不上的人,太后再重用也是个废人。”玉玲的话。
“可是娘娘,皇上您是知道的,此刻不喜欢,不代表明日不临幸。我看娘娘老夸苏锦聪明,日后她坐大对咱们可没好处。”倩儿继续说道。
“这有什么?她坐不坐得大还另说,如今你看那甄如影坐得多大?咱们有办法吗?”。玉玲的声音在北风中有些隐隐约约,苏锦努力伸长了耳朵去听,“苏锦不过是个啥也不懂得‘愣头青’,本宫不用她,她就会被别人利用,那对本宫有什么好处?你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里骚事!”
苏锦听玉玲的声音似乎有些恼了,又怕倩儿出来被撞了个正着,连忙蹑手蹑脚地逃了。
苏锦在御花园里行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玉玲口中的“愣头青”了,在这宫里她尽量做到左右逢源,甚至连得罪过自己的人(玉玲)都努力讨好,为何在玉玲的眼睛里,自己还是一只毫无战斗力的无头苍蝇呢?
苏锦想不明白,却还是努力蹙着眉头去想。可她更想不通的是,玉玲既然有能耐,为何这趟又放纵那甄如影呢?苏锦不信,如果玉玲真的出手的话,那甄如影会嚣张到如此?
苏锦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后背发凉,腰膝酸软,便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对着明月思度。
“姑娘如何在这里坐着?”干净的声音。
苏锦收回思绪,不用回头,便知是谁,连忙起身跪拜道:“峻王安。”
峻王笑道:“姑娘快起来吧。寒夜之中,你为何行迹于此啊?”
苏锦回道:“方才去明妃娘娘那里坐坐。”
峻王听了转身笑道:“姑娘竟会去那里?这明妃娘娘可是个厉害的人,宫里人躲她还来不及呢?如何你还去寻她?莫不是太后吩咐你的?”
苏锦心想,你这个峻王还管得真宽,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么多的问题嘛,于是苏锦敷衍道:“略坐坐罢了,并无什么要紧的事。”
峻王见苏锦衣着单薄,双腿瑟瑟发抖,便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还出来串门子。北风吹得紧,石头上又寒凉。我正好也回兴庆宫,同路走罢!”
苏锦本想说好,但忽然又想起今日金玉二人打趣自己的话,恐被人看见,便推辞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峻王自己先回吧。”
峻王听了笑笑,便自己翩然而去,苏锦也不敢久留,匆匆回了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