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卢酸腐谈妥后,扶香怏怏告退,待退出门外,想到苏凤岐的怪异,轻轻一叹,虽说担心的很,终究是不愿低头服软,去问个清楚。
趴在三楼的围栏处吆喝小二,换了间离卢酸腐不远的二等房,将将折腾完坐下喝口茶水,就听见有人敲门。
此时将近凌晨,客栈里的客人早已安歇,窗外万籁寂静,突兀的敲门声竟让扶香心慌意乱,无意识的抱了被子窝在床角。
敲门声沉闷且持久,扶香屏住呼吸,第一时间想到是苏凤岐,之后想到的还是苏凤岐,最后想到的依然是苏凤岐。
但是当房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进来的人跟苏凤岐没有一毛毛关系。
来者乌纱长袍,紧裤广袖,更有乌骨斗笠嵌了垂纱遮面,手中抓着一把乌七八黑的长剑。
“不,不夜?”
扶香把提起的失望的心一块沉下去,沉的她发现此时此刻最需要的不夜回来了,也高兴不起来。
嘡啷,长剑被不夜甩到床上,他并不说话,利落的扭头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扶香慌忙抱着长剑,是苏凤岐的长剑,苏凤岐怎会把视如生命的长剑给了不夜?然而下一刻,扶香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苏凤岐,坚决不能原谅他。
然后扶香开始琢磨刚刚消失的不夜。
衣着依然是黑色系,但是,他从来都是紧身乌衣,乌黑头罩,乌黑手罩,乌黑靴子,全身除了嘴巴,就没有其它暴露的地方。
可是就在刚才,扶香一眼就看出,他的紧身乌衣居然变成了宽袍广袖,就算是的紧裤也宽松了许多,乌靴的质地更是从坚硬的兽皮变成了绵软的羊皮。
最让扶香迷惑的是,不夜抓剑的手掌,完全出来,瘦骨嶙峋的白,比深深白骨还惨白,虽说是人的手型,却感觉不到人的生机。
扶香的强迫思维想到这里,又不受控制的转到苏凤岐身上。
同样是手掌,苏凤岐的手掌从来没白过干净过,不是沾染了血迹的咸腥,就是沾染了泥土的芬芳,老茧深厚,毫无美感,从来不带护手罩子。
他穿衣也从来都是粗布蓝衣,鞋子更是大街上买的地摊货,还总喜欢把粗布蓝衣的袍角割一块下来当腰带,他……
扶香依然抱着长剑,莫名的很累,想睡又睡不着,长剑似乎在砰砰的响动。扶香揉揉眼,模模胸口,原来是自己的心在跳。
“主人,这剑上沾了邪气,快丢掉吧。”耳边有童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嫌弃。
扶香回眸,发现竟是逆火,活蹦乱跳的在床上翻筋斗,欢呼雀跃:“啊,我逆火终于出来啦,哈哈!”
“你元灵修复了?你自己怎么能出来?没经过我的允许!”扶香下意识的发现不对劲。
逆火机灵古怪的哼哼,拿胖乎乎的小手对自己划个圆圈,转眼就变成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可是在扶香看来,那黑发黑眸能随时燃烧成火。
“主人,你不要小看钟灵湖的妙处哦,没你的允许我自然出不来,不过你明明动了让我出来的心思,哈哈。我现在充满了活力,我要去找逆冰啦。”逆火扯开帐子,捉出一个瘦弱的小白猫,毫不怜惜的丢给扶香。
扶香对他无厘头的话语和动作还没能接收,只来得及问:“你去哪找逆冰?”
逆火急匆匆的脚步已经溜到门外,一个急停步,扭回头:“去西域,诛魔那儿。”说完立刻消失。
一个两个都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没有人考虑下她的想法吗?扶香一手抱着蔫蔫的小白猫,一手握着沾满血腥的长剑,无奈了。
统共也没睡上两三个时辰,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卢酸腐就过来敲门,说立刻去延州驿馆。
扶香寻思,干坐着也是折磨,不如跟卢酸腐去延州驿馆。
长剑被邪气入侵,她还真不放心丢进灵戒里,就扯了块布包起来背在身后,那只小白猫就萎靡的趴在她肩膀,倚着剑柄,倒也睡的舒坦。
正准备动身,早起的小二却来报,门口有轿子到。
卢酸腐得瑟的哼哼,给扶香打个眼色。扶香瞬间了悟,肯定是延州城主的美意了。
按说,这种情况该是延州城主桑秋子亲自来接,但是这客栈不算顶级,扶香卢酸腐来到也没去通知他,现在要他来接,未免太不要颜面。
卢酸腐自是了解其中门道,联姻的女方,虽说是出于下风的一方,但是矫情的要点小面子,他还是假装不知吧。
轿子是八抬大轿,很好笑,在延州城,只有贵族迎亲才会用八抬大轿,而唯一的区别是,迎亲时是红色八抬大轿,而此时来迎接的八抬大轿却是淡黄色。
这种淡黄即便是一国之亲王,也无权使用。于是卢酸腐又明白,这顶轿子定是白桑国主早早的放在延州城,真可谓用心颇深。
扶香很忐忑的上了淡黄轿子,扒开窗帘,发现旁边还有个青色精致小轿,卢酸腐刚刚坐了进去。
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不成,扶香只知道自己没上错轿子,于是,两顶轿子就这么一路晃到了华丽丽的延州驿馆。
进了驿馆,轿子立马撤回。
满园的松树,郁郁葱葱,没有小桥流水,倒是假山怪石隔不远就来一堆,也不见有什么花圃,空白的场地只铺上细密的青草。
北国风光与江南山水果然不同,让人无端的连心情都肃穆起来。
自然,屋里的摆设也都是朱红等暗色,扶香瞅着不太舒服,能看出来,卢酸腐也很不适应,皱着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好在跟着的几个随从人员都比较热情细心,好茶好水好饭,厚实的床铺,倒也能安稳的睡一觉。
转眼到了傍晚,睡的两眼发亮的扶香找到了卢酸腐请示,她心里焦躁,卢酸腐同样疑惑。
假若说在客栈不去迎接是碍于面子,这来到驿馆已经一天,你城主不来设宴迎客,也该派个属下过来表示表示吧,哪能像这样,就随便找了几个随从,侍候的倒是贴心,可上面的人一个都不来问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扶香此时只能听从卢酸腐,毕竟这老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人老成精,官场国家之事,听他的自然最保险。
吃过晚饭,卢酸腐拉着扶香下了一盘棋后,再也没了耐心,丢下棋子嘱咐:“过了今晚延州城主再没动静,咱们就搬回客栈去,此事咱们东齐本来占绝对上风,且这一路迎亲过程中损失惨重,礼部全军覆没,官员只剩下我一个礼部代表,然而我原本并不属于礼部,这一次只做个代表而已,表示吾东齐对它白桑的尊重,既然它们傲慢无礼,我们就决不能再忍让,哼,若明早就收拾包袱返回东齐,看白桑还要不要这层薄面!”
此话正中扶香的心思,奈何她刚点了头,门口就有小厮禀报:“两位大人,城主夫人前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