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闵淯与宇文闵澈大度地装做没有看到高琥城各级官员无声的抗议,只与众将交杯换盏,观看楼下的歌舞盛况。
只见数十个姿容俏丽,发势华丽,穿着半透明薄纱短裙的歌舞伎,翩翩飞鸿般滑入舞池,众女舞动着婀娜的身躯慢慢向正中聚合。随着一声重重的鼓声,诸女长袖抛向半空,然后转身,一圈一圈向外转开,一个美若天仙的彩衣少女出现在中间。她边歌边舞,顾盼流霞般的明眸掩映在开开合合的水袖里,就象清波荡漾的小溪上跃动的阳光,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的美丽。
鼓声渐急,少女随着节拍开始旋转,娇躯愈转愈快,外围那数十名美女也随之旋转,最后鼓声振人心弦般重重地一响。所有女子折腰后倒,展开的裙摆宛如一朵朵巨大的莲花盛开在舞台上,南盛那边掌声四起,高琥城这边有幸参加过去年欧阳凤环十五岁寿宴的高官的脸上均露出诧异的表情。
歌舞伎在众人不同的反应中逐一退场。
宇文闵澈看着欧阳继蔚,笑着问道:“王爷觉得如何?”
欧阳继蔚陪笑道:“好,好,此舞只应天上有,罪臣今天有幸见到,真叫不枉此生。”
欧阳继蔚如此拍马的话语让宇文闵澈都不好接着说下去了,他笑了一下,才道:“自从去年,我皇兄参加过乐宁郡主的寿宴,一直对郡主当晚所跳的‘彩云旋风舞’赞不绝口,他根据自己的记忆令教坊习得此舞,却始终不满意。我奉旨前来慰劳三军,皇兄便将此队歌伎交付与我,希望能得到乐宁郡主的指正。”
欧阳继蔚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住地偷看杨穆贞。虽然杨穆贞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却可以看出她整个人在一瞬间,由一汪没有生机的死水变成一根紧绷得将要断裂的弦。
宇文闵澈笑道:“小王本来想请郡主献舞,担心王妃不许,既然王妃在此,就请王妃下令请郡主出来舞上一曲,让我们也开开眼,看看真正的‘彩云旋风舞’是什么样的吧。”
宇文闵澈的话让高琥城的官员都露出尴尬愤怒的表情,南盛国的军官们顿时拍桌子打碗,响起一片乱七八糟的鼓噪声。言下之意竟是将高琥城最闪亮的明珠当成可随意调笑的舞伎。宇文闵淯与秦泰然对视一眼,一起饶有兴趣地看向欧阳继蔚。
“休想!”杨穆贞站起身子,紧咬着唇,瞪着宇文闵澈道:“我已将凤儿送出府去了,你们这帮恶贼,休想找到她。”
欧阳继蔚一脸的惊诧,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穆贞甩开被欧阳继蔚拉住的袖子,道:“放开我,你这无耻的…”她顿了半天,还是无法对自己的丈夫口吐恶言。
“别胡闹了,你把凤儿送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找回来。”欧阳继蔚怒道。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把凤儿到哪里去了,你们休想找到她。”杨穆贞说着从发冠上拨出一根发簪狠狠地向颈间刺去。
杨穆贞的举动吓了宴间众人一大跳,所有的人全部目瞪口呆地望着,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你醒醒啊,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呢?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把凤儿送到哪里去了?”欧阳继蔚哭着疯狂地摇动着杨穆贞渐渐冷却的身子,却始终不敢看杨穆贞的眼睛,他无法面对那眼里的哀求。
“噼,噼,噼,噼…”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的有节奏的掌声是那样的刺人心弦。宇文闵澈鼓着掌慢慢走到欧阳继蔚身边,道:“我最欣赏这样忠贞刚强宁死不屈的人…”他说着一把拨出杨穆贞颈间的发簪。血喷涌而出,噴了欧阳继蔚一脸。
“啊。”欧阳继蔚惊慌地大叫一声,一把推开杨穆贞的尸体,跌坐在地上,两只手在脸上一通乱擦。
宇文闵澈把玩着发簪,道:“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还有哪一位是这样刚直不阿的人?请站出来,我绝对以国礼厚葬,并厚待其族人。”他说完,一位盛装女子手捧红色托盘走进来,在宇文闵澈身旁站住,弯下腰向众人展示。
众人举目看去,托盘里放着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虽然刀锋寒光闪闪,除去刀柄,整个刀身只有寸许,这种尺寸,割开自己的喉咙正好,若想伤他人便很难做到了。
“我们就从这位大人开始吧。”宇文闵澈走到紧挨着欧阳继蔚的一个席位,上面坐的是安乐王府总管余植,整个高琥城除了欧阳继蔚,便是他最大。
女子在余植面前跪下,高高举起托盘。余植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送到眼前的那把匕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为什么不拿起来呢?你放心,这刀子快得很,你就象王妃这般对着喉间刺下,保证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点痛苦,一切就都结束了。”宇文闵澈低声引诱着,女子将托盘逼近余植。
“不要!”余植一把将托盘打翻,伏在面前酒案上放声大哭。
“这样啊,那么,你愿意效忠于我---”宇文闵澈故意顿了顿,“南盛国吗?”。
“我愿意,我愿意。”余植朝着宇文闵澈跪子,头如捣蒜一般磕得‘呯呯’作响。
秦泰然深深地看了宇文闵淯一眼,宇文闵淯只是一笑,自饮一杯,兴趣满满地看着这场闹剧。
宇文闵澈并不拉他起来,向下一个人走去。
欧阳继蔚默默听着,高琥城数十位官员,竟无一人反抗,他伏在地上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你这贼子,欺人太甚!”一声断喝,让几乎昏昏欲睡的南盛将官来了精神,一起放眼看去。
发出怒斥声的是高琥城史官关锦海,接到参加南盛人庆功宴的命令,他便暗自做好了准备。席间,窗外不住传来的南盛人疯狂的笑闹声与高琥城百姓痛苦的哀告求饶声让他如坐针毡,杨穆贞的死更深深地刺激了他,他只恨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能将眼前这帮贼子毙于剑下。待宇文闵澈拿出那个玩具似的小剑羞辱高琥城上下官员,他更是气得浑身冰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死死地瞪着宇文闵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