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康熙驾崩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在为一代明君的病危而感慨。康熙六十一年竟然恰巧严寒多雪。从天交十月以来天空基本就没有放晴过。狂暴的西北风卷着漫天的大雪,一团团的,一片片的,裹着,旋着,飘着,没完没了的下。
京城的紧张气氛,在这场大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凝滞,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人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走动便不走动,除了因为外面太过于寒冷,也是担心莫名其妙的为自己招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大雪是天在哭啊,康熙爷只怕要归西了……”有些老人看着这多日不停的大雪,发出这等的感慨。
也不怪市井之中出现这样的传言。康熙老爷子这几日来已经多次昏厥过去,眼见是到了大限了。畅春园附近来来回回的都是京里各部的官员,为的就是随时可以领到康熙的命令。
老爷子病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哪还有精力去召见诸位大臣。这些各怀心思的六部官员们,自然是日日在畅春园的周围徘徊,又日日见不到皇上。唯一能随时获得召见的就只有胤禛这位皇子,以及张廷玉和隆科多两位康熙的心月复大臣。
每日里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苍老下去,胤禛已经熬的眼圈发黑。失去了平日里从容沉稳的气度。
十一月十三日,已经病危的康熙老爷子竟然难得的清醒了过来。老爷子无力的躺卧在金丝楠木的御榻上,喉头呼噜呼噜响。他一口紧似一口地倒气,一阵痛苦的喘息之后,终于微微睁开滞涩的双眼。
老爷子用他那浑浊的目光环视自己的身边,见到胤禛和隆科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时,眼中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他这个父亲做的不算失败,临死了,身边还能有人真的关心着他,这也就够了。
老爷子示意侍奉在他身旁的隆科多,取出那个暗藏密诏的金匣子,然后从枕下模出钥匙,递给隆科多,指着金匣子,断断续续地说道:“朕……怕是不行了,日后……爱卿……要着意辅佐……新君,掌握……祖宗留下的……社稷。遗诏和朕要说的话……都在那里了……朕走后……由你宣读……”
隆科多一听,康熙这居然是在交代遗言了。他心中一颤,急忙跪下,浑身抽搐着,颤抖着,颤声说道:“请皇上放心,奴才一定遵旨照办。皇上的高厚之恩,奴才万死难报,必定不辜负皇上所托。”
康熙听到隆科多的宣誓,略一喘息,驰然说道:“派人去……召所有的阿哥到畅春园。朕有话要说。”
胤禛看到老爷子这样的表现,哪里还能不知道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准备召所有的阿哥过来要宣布遗诏了。
胤禛匆忙到了屋外,吩咐一直守在门口的张廷玉派人去各府召所有阿哥过来见驾。
大概诸位阿哥也都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没用多少功夫竟然就已经齐聚在了畅春园之内。
进了畅春园之后,诸位阿哥马上围着康熙老爷子跪了一地。
老爷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蠕动了一下嘴唇,费力的吩咐道:“隆科多,你代朕宣读遗诏……方苞和张廷玉会同开阅……”
隆科多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金匣子,取出一看,匣子里一共是两份诏书。一份是“圣武纪”,记载了康熙老爷子一生的功绩,还有老爷子留给子孙的圣训。另一份赫然就是传位遗诏了。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历观史册,自黄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余年共三百一帝,如朕在位之久者甚少。”
“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平生未尝妄杀一人。不尚虚文,力行实政……”
“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七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
许久,冗长的“圣武纪”终于读完了,紧接着要读的便是传位诏书了。跪着的诸位阿哥大多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终于到了定乾坤的时刻,可是他们对于这样的结果却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传位遗诏刚一宣布,殿内立时大乱。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亲耳听到皇上的遗诏之后,诸位阿哥一时竟也还是思绪纷扰,发出各种不同的惊呼。
听到儿子们不断的吵吵闹闹,康熙喉结动了一下,吃力的侧转身,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的儿子们:“朕还没死!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康熙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中透出阵阵的冰冷,一股摄人的气势震的诸位不孝子们谁也不敢开口妄言。
“朕希望你们能一心扶持老四,不要对不起祖宗留下的江山。”老爷子此时气势迫人,环视四顾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好了,朕太劳神了,想要先歇息一会儿了……”
老爷子缓缓的合上了眼睛,开始还有点微弱的呼吸,过不了多时,竟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张廷玉颤抖的伸手试了一下康熙的鼻息,目光却变的呆滞起来,哽咽的呢喃着:“万岁爷……驾崩了!”
张廷玉的话音刚落,殿内彻底大乱。阿哥们全都自发的站了起来,有的哭,有的叫。嚎啕声传遍整个畅春园。全场只有胤禛呆呆的看着神态安详的康熙,眼圈微红,目光似乎没有了焦距。
胤禛此刻心乱如麻,原来至亲的阿玛在自己的面前合上眼睛,竟然是这等酸涩的滋味。到了此刻,他才彻底的确认,自己在康熙面前表现出的那些孝悌之举大都是发自内心,并没有包含多少的功力之心。
眼泪在心里肆意的流淌,脸上的表情依旧只能维持着那样的冰冷。胤禛除了眼珠变的微微发红之外,只有那颤抖的双手,才能反应出他内心的剧变。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日日变的又干又瘦。而今竟然真的彻底离开了他……
张廷玉无意识的模了模自己的脸颊,将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擦干,强自镇定下来,款款的说道:“诸位阿哥请节哀,跪回原位。廷玉奉大行皇帝遗命善后,眼下要先定大事。”
张廷玉的话声刚落,满屋子的哭声立止。
一向容易冲动的老十,梗着脖子骂到:“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一条狗,这里哪有你叫唤的份!”一个大臣竟然胆敢主持善后工作,竟然胆敢吩咐他们这些阿哥跪回原地!
老十还待继续开口谩骂,隆科多已经带着丰台大营的兵马将这畅春园团团围住,并领了一队人马驻守在了内殿之中。
一队队的兵马早已经做好了勤王护驾的准备,他们早在几日之前就接到了十三爷的命令,无论是谁胆敢在康熙驾崩之后,不遵遗诏犯上作乱,无视身份,立马就直接擒下,等待新皇发落。
气氛马上就变的剑拔弩张。老十已经到了嘴边的谩骂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虽然脾气暴躁容易冲动,可是却不是傻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头鸟的。
从张廷玉宣布康熙驾崩开始,胤祥就呆呆的看着仿佛睡着的康熙,半张着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如今这争执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将他给唤醒。他梦游办的向康熙老爷子走去,走到康熙面前的时候,忽然张开双臂,拥抱住已经一动不动的康熙,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阿玛,阿玛……您醒醒啊……儿子还想要在您的面前尽孝,儿子还想让您看看儿子新练的兵营……您……起来再看儿子一眼吧……”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胤祥的痛苦声中仿佛找到了继续演下去的剧本。经胤祥这个引子的带领,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所有的阿哥全部放声大哭。胤禛原本就悲痛难忍,经胤祥这一哭闹,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也许这话也并不是那么的精确,至少在此刻。就连一直在外表现冷漠的胤禛都忍不住撒下了悲伤的泪水。眼泪,有的时候是一种宣泄,它并不代表懦弱,有时也代表悲伤或者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