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有些心恢意冷,看了妻儿一眼,疲惫地道:“每月给娘八两银子的孝敬钱,是儿子的意思。”
“呔?”何周氏一愕,继尔大怒,“你这不孝儿!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古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娘,你听我说……”
何周氏充耳不闻,又哭唱上了,“我老婆子命苦啊……啊啊啊……死鬼哎,你怎么去的那么早,丢下我老婆子,受苦又受难哎……死鬼老头子哎,瞎眼将手艺传给白眼狼……”
何忠抽着眉,喝了声,道:“娘,你听儿好好说话成不成!”
何周氏被儿子阴沉的面色唬的怔了怔,虽抽噎着不曾安生下来,但好歹不再哭唱了。
何忠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静下来道:“娘,不是孩儿不孝。当初爹在世时,我与颜子带着孩子们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每月俱是给爹与娘二老十六两银子的孝敬钱。除去吃穿用度,孩儿真的未余下私己钱,至今还住在这仄逼的后院,无力购地置房。如今馨儿亦长大了,若不存下银子,且不是连嫁妆都置办不起?所以,还劳烦娘能体恤孩儿罢?”
“于是……”何周氏并不买账,“你便来短我的银子么?”
何忠苦笑道:“娘,当初爹在世时,每月给您二老十六两银子吃穿用度。爹过世也好几年了,我们给的娘一人的孝敬钱也是每月十六两银子。现如今儿有困难,每月给娘八两银子,亦是足足够开销用度罢?”
“不成!我不应!”何周氏厉声叫道:“休要诳我!你休要对着娘哭穷!瞧瞧你媳妇那身打扮,头上插的耳上戴的身上穿的,没几十两银子下不来!你们且会没钱?骗鬼!”
“谁没有个值钱的首饰充充门面?”何娘子叫道:“便是要我穿得破破烂烂,压榨完我们所有的钱财婆婆才甘心罢?”
“八两银子,让我老婆子喝西北风是罢?”何周氏斥责道。
“八两银子怎会让娘喝西北风去?”何忠耐住性子解释道:“孩儿一家五口,每月花销也不过八、九两银子,娘一人怎会不够?”
“那你…”何周氏原本想骂道,那你弟弟一家怎么办?想想终是自己理亏,忙转口哎唷又叫唤上了,“娘头直发昏,身子冷……哎唷,娘要病死了……”
何忠心又软了,忙上前扶住他娘,吩咐道:“花馨,回房拿床褥子出来!花韵,去瞧瞧林喜怎的还未雇回轿子!”
何花韵巴不得冻病那老婆子,尾随着她大姐回了房,堵在门口便是不让她送褥子过去。
“花韵,莫要闹了。”何花馨无奈地叹道:“真把祖母冻病了,没一大笔银子岂想将她打发了?”
“那倒是!”何花韵恨的牙痒痒,极不甘心地目送着她大姐拿了褥子过去。自个则重新梳了头理顺衣衫上后院门口候着。
不一会儿,林喜便请了轿夫前来。
何忠恭请他老娘上轿,何周氏左右推诿不肯,末了开口道:“忠儿,娘受了寒,此番回去少不得请大夫抓药,你不多给个十两银子,如何够得?”
“十两银子?”何娘子凄声厉叫,“你怎么不去抢!”
“娘回去吩咐弟媳熬碗姜汤喝了,驱驱寒,好生休息定会无事。”何忠陪着小心,“娘,快些上轿,莫要冻着了。”
“你个不孝儿,急巴巴便是想赶娘走是罢?”何周氏少不得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娘生你养你,没个功劳亦有苦劳。如今娘被你媳妇女儿好一通欺负,便是连个瞧大夫的银子也不肯给!当娘是那要饭的叫花子,丢出去便不理会罢?”
“娘先回去换身衣裳,稍晚些儿便去请大夫上门给娘瞧瞧身子。”何忠疲惫无奈,耐着性子好生安慰着。
“不成!且知你是不是诳我的,这会应的好好的,把娘哄出门去后,屁也不理个!”何周氏裹紧了褥子,死赖着不肯起身。
后院门候着的轿夫又在大声催促,何忠犹豫了会,递了二两银子过去,道:“娘,先将就着用罢。”
何周氏不肯收银子,嘴上一直骂骂咧咧,嫌少。
何娘子气的够呛,怒极攻心险些又要昏过去,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何忠,休要给她银子!我被你娘揍成这般模样,她亦该当给我个十五两银子瞧大夫养身子去!”
眼见着何娘子欲上前来纠缠不清,何周氏一把夺了何忠手中的银子,裹紧褥子一蹦一跳地出了偏厅,生龙活虎身姿矫健地上了轿子。
那何周氏见儿子铁了心,每月只给八两孝敬银子,断无可能改口,眼咕噜转间,便早已打好了主意:每月八两银子的孝敬钱照收,再时不时地找些名目,向她儿子讨钱花。只不过是麻烦些罢,她便不信,她周莲花一出马,一哭二闹三上吊,且会榨不出她儿的银子!
若非想通了这着,何周氏岂会那般乖乖打道回府!不闹个鸡犬不宁,势不罢休!
何家后院,终于落得了个清静。
婆媳过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何娘子不止是技不如人,简直是输了个一败涂地。备受打击的何娘子失魂落魄地回了房,躺倒在床,不言不语。
何家三姐妹围坐在床边,何花馨拿了药膏细细地替她娘涂抹,小心翼翼地道:“娘,这膏药很管用的,抹了一会便不疼了。”
“还不会留疤,娘莫担心变丑。”何花韵接过话来。
何娘子推开大闺女的手,焉巴儿地道:“都出去罢,娘想静一会。”
三姐妹互相看了眼,何花馨应道:“是,娘好生休息。”
姐妹三人打她们娘亲房里出来,回了偏厅。方才一通好闹腾,小红泥暖炉也未添炭火,此时将熄未熄,顿生清冷。何花馨拿了铁钳子捅开外头灰白色的灰烬,露出内里闪烁着的暗火,又添了两块木炭进去,用蒲扇子小心地扇着了。
好一会儿,炭火才烧炽了,小偏厅内又暖了起来。
姐妹三人自始至终,难得有默契,俱沉默未言语。良久,何花韵长叹了一声,“他娘的,今儿真是刺激!”
何花馨眉头轻抽着,“二妹,肚子还疼罢?”
何花韵毫不在意地摇头,转而朝何花语笑道:“小丫片子,今儿不错,总算让二姐感觉到你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何花语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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