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赴宴,尽管只隔着几条街,何娘子仍是花了些小钱雇马车。
何忠免不了心疼这个钱,“不便是几步路,走走便也到了,何必要摆这排场?”这雪天,几条街的豆腐,他与林喜那孩子,俱是挑担送。
何娘子没好气地堵了他的话,“每年白白送个上百两的银子给你娘,这会子倒来心疼这几个小钱了。”
“我去后院门口候着,马车到了再来唤你们。”何忠丢下话,裹紧衣物便急急出了偏厅。
何娘子长嘘了口气,打量着小女,忽然皱了眉,吩咐道:“馨儿,将木梳拿来。”
何花馨应了声,转身回房去了。
何娘子落了小女的袄帽,嗔道:“真是傻丫头,扮成小子却还梳着小女儿家的发髻。你那祖母心机深沉,稍一试探岂不就揭穿了?”
何花语没有吭声,任由她娘亲打散了一头青丝。
今早何花馨闲来无事,道是小妹又非小女娃儿,莫要老梳着个垂髻,便替她试着梳了个三小髻,未婚的女子梳的都是这个发式。
何花语觉着正好应了何三小的名儿,便也由着她大姐瞎折腾了,幸好有袄帽遮掩,否则方才在外头早被人瞧出了端倪。
待何花馨拿了木梳来,何娘子利索地替小女重新梳了个双童髻。打量妥当了,方才替她戴回了袄帽。
对于她娘的安排,何花语有些捉模不透。为何不带她那两个姐姐,而是偏偏带了她赴宴。不,确切的应该是说,为何不带她们姐妹三人,而独独提携了何三小这外人去?太突兀了罢?
但她娘不言明,她亦不想问这其中的缘由。
何娘子左右又把小女打量了一番,始终觉着不太满意,略一思索,打暖炉旁拿了块木炭,往自个手上沾了些黑灰便往小女脸上涂抹。
“娘……”何花馨惊呼,“待会儿祖母不得埋怨小妹未洗脸便来见她。”
“傻丫头,去见你们祖母的是何三小,而非你们小妹。”何娘子哼道:“你们不消多问,山人自有妙计。”
何娘子把小女的脸涂的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方才收手,“好了,再仔细辨认,也瞧不出是你们小妹了罢?”
“哼,不就是个丑小子!”何花韵被她娘勒令留在家中,自然是怨言颇多。
外头何忠在催促,马车已到。
何娘子净了手,又吩咐着大闺女二闺女守好家,便很亲热地拽了小女的手出门,倒令何花语不好再板着个脸。
三人不消多会,便赶至何家祖宅。
何花语只在小时候来过一回这何家祖宅,后来多病多灾的,她那个祖母嫌她晦气,都不许她踏入何家祖宅的大门。此刻天色虽已晚,便皑皑白雪倒也映照的屋外堂亮。两进的院落,宽敞舒适,她依稀还记得,后花园内还种了不少时兴的花卉。
何花语免不得有些感慨,怪不得她那个娘会心理不平衡了。她那个叔叔好屋子住着,还沾着老娘的光,不用动根手指头,过着老少爷般的神仙日子。
何周氏端坐在正厅上首座,摆了十足的长辈架势,未见着何家三姐妹,当即阴沉了脸,阴阳怪气地讽道:“如今儿的小辈,真是越发不知礼数。便是我这个祖母,亦是请不动她们罢?”
何忠怕这婆媳俩又起冲突,忙回道:“语儿大病初愈,实在不宜这大雪天出门。颜子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呆着,便留了馨儿韵儿在家照顾着,也好有个伴。”
“哟,大哥,语儿那丫头又病了?”说话的是何忠的弟媳妇,何李氏。这何李氏身子圆滚,又长了张大盘脸,看着倒也是一团和气。但说起话来,却是极尽尖酸刻薄。
“咳咳……没甚么大碍……”何忠吱唔着道。
“是么?”何李氏撇嘴道:“前一阵子闹得厉害,道是何家豆腐坊的小女儿急着招赘冲喜,原只是误传么?”
何周氏轻哼了声,这二媳妇平日里虽是蠢的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但这种莽妇也有莽的好处,便是不怕得罪人,说话不经过脑子,却也正好着为她所用,挑起今夜里这事端。
来了来了,何花语眉头抽了抽,看来她那个娘未料错,这次赴的,还真是鸿门宴。那末,把自个扮成何三小拉来,为的又是甚么?
何娘子亦不是个嘴上能吃亏的主,当即回道:“语儿这丫头大病初愈,难为婆婆与弟妹记挂。语儿在家里头还盼着,何时她那个亲祖母与婶婶能去瞧她一眼呢。”
“嘁,她会记挂着老婆子我?”何周氏冷哼道:“那一桶水,她可是泼的痛快哩!”
“婆婆这心眼,倒是与针眼一般大小。”何娘子不咸不淡地道:“媳妇我都不与婆婆计较,婆婆倒与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家杠上了?”
何周氏未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心下堵的慌,又碍于儿子在场,便拿了二媳妇撒气,“桂枝,还愣着做甚,难不成要我老婆子亲自下厨伺候着你们小辈罢?”
何李氏瞟了何娘子一眼,嘴上道:“厨房不是有小芹与大壮先准备着嘛。”
何娘子故作听不懂,嘁,道是请她吃饭,岂有让客人自个动手的道理?这死婆子,不便是又想使唤她罢。
“你这懒婆娘,岂有这般做当家主母的!”何周氏斥道:“还不快去!”
婆婆发话,何李氏不敢不从,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蠢人便是蠢人!”何周氏轻哼,但颇有指桑骂槐之意。
“那确是……”何娘子接过话,“有道是蠢人有蠢福,桂枝若是不蠢,岂能有这福分承欢在婆婆膝前?”
何周氏冷哼了声,转而言他,“方才桂枝道甚么语儿招赘,可有这荒唐事?”
兴师问罪,这才是此番宴请目的罢?
何娘子一脸似笑非笑,“有没有这回事,又干婆婆何事了?我便是想先替语儿定门女圭女圭亲,又哪般不合礼数了?”
顿了顿,又道:“还不说,这只是外头误传罢。何人亲耳听得我在外头放话,说要替咱家语儿招赘?”
何忠与何花语这父女俩,见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正欢,亦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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