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周氏连着朝儿媳妇使了好几个眼色,何娘子方才极不情愿起身,“叶儿妹妹铺子里的生意亦是忙不过来的,咱们便不耽搁了,此事拜托叶儿妹妹多费些心思。”
“咳咳……”何周氏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提醒她媳妇儿这话还未说到点子上。
何娘子挤出一脸的笑,道:“叶儿妹妹,素闻你这儿的布料做工都是清平镇一绝,正好着,我也想替我这闺女置两身行头。”
李柳氏闻言,面上立即堆了满脸的笑,热情地道:“哎唷,颜子姐姐,你便放宽心把这事交给我!你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穿上我铺子里置的衣衫,那保管是艳倾众女子,保管着那杜夫人一眼就相中你闺女。”
何娘子亦陪着笑,复想想,舍不得孩子哪里套得住狼。这会子舍下那几个仔儿,换得个推举的机会,也算是值了。
于是一行人又转战前头铺子,李柳氏笑靥如花,亲自领着她们去挑选中意的布料。
何娘子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绸缎,极力忍耐住,才未开口问这布匹的价钱。被人看笑话了不说,那李柳氏说不定还会埋怨自个托人办事,还舍不得花些小钱。
“再来瞧瞧这个,可是咱铺里的镇店之宝。”李柳氏吩咐着小二将两卷布料搬至柜台上,“这两卷绫罗,无论颜色、花式,可谓是独一无二。整个清平镇,独此一家,只有我这铺子里头才有哩!来来来,披在你闺女身上试试……”
何娘子不及阻拦,脸颊帮子已经快要笑抽了。老天,绫罗啊,她一平头老百姓哪里穿得起!
“啧啧……”李柳氏上下打量着何花馨,“这身绫罗制成最时兴的衫子,穿在你这闺女身上,啧啧啧……可不得把别些个姑娘家都比了下去?来呀,小二……”
“且慢!”何娘子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怎的?“李柳氏眼里已现不屑之色,“颜子姐姐是觉着我这铺子里头的绫罗绸缎入不得眼罢?”
“岂敢岂敢……”何娘子意识到自个方才太过于激动,忙讪笑道:“叶儿妹妹,我这一普通小商户给自个的闺女着绫罗,且不给人看了笑话去。再者了,官家亦是有规定,便是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穿绫罗啊!”
“这人有钱爱穿啥只消自个乐意,如今这官家岂还会管这个?”李柳氏嘟嚷道,面上的笑意已褪了大半。
“哎呀,咱向来最是守规矩。”何娘子陪着笑,“叶儿妹妹,方才那两卷绸缎料子不错,咱再过去瞧瞧罢?”
顿了顿,又道:“馨儿,你喜欢那两块料子么?”
“嗯。”何花馨轻轻地应了声。
李柳氏明显已不如方才热情,面带不悦之色,吩咐小二将何娘子挑中的两卷绸缎搬来。
何娘子掀开了往女儿身上披,陪着笑道:“不错罢?叶儿妹妹铺子里头的东西真是不错,煞是好看。”
李柳氏勉强笑了笑,瞥了眼何周氏,出声道:“颜子姐姐,我周姨也活了这大半辈子了,您身为儿媳妇,也给老人家置两身衣衫嘛!”
何娘子手一抖,那卷布料径直打柜头上滚落了地,砰砰折腾出好大声响,场面一时混乱。
“哎呀,这上好的绸缎沾着灰,都弄脏了!”李柳氏不悦地叫道。
“没事没事……”何娘子讪讪地道:“我要了这匹布,不使叶儿妹妹为难。”
这般一闹腾,李柳氏方才那提议便也算是揭过去了。
“咳咳……”何周氏不甘心,又故意咳嗽了几声,撩着自个的衣襟摆子诉道:“老婆子这身衫子可有好几个年头哩。平白活了大半辈子,哪回不是自个去置衣衫?”
“哎呀,周姨莫要说这般话。”李柳氏顺势接过话茬,“您那乖儿媳妇不正好在,还愁没人孝敬您两身新衣衫?”
何娘子脸都要绿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二人估计早就勾搭好了,故意在自个面前这般一唱一和,便是想多榨她些银子罢!
怨只怨,自个有事要求人,也只有打落了牙和着血水往肚里吞!
何娘子笑的极为难看,“我也不敢抢了桂枝弟妹的功劳,到时候她反倒怪我尽在婆婆面前表现,把她给比下去了。这样罢,我与桂枝妹妹各与婆婆置套新衫。这会子凑巧,我的这套便与婆婆先置了。”
何周氏撇撇嘴,虽是不满儿媳妇打了折扣,但好歹着聊胜于无。能榨着这婆娘一套新衫,也实属不易。
李柳氏面色和善了些,复又热心地劝道:“不是我自夸,我这铺子不论布料抑或是做工,可都是咱清平镇一绝。颜子姐姐依然这般有风韵,不置上两套新衫子真是可惜了。”
“这个……”何娘子见李柳氏面色又快沉了下去,忙道:“婆婆只置一套,做儿媳的哪敢给自己多置。这样罢,我也做身新衫子。日后啊,少不得会光顾妹妹的铺子。”
李柳氏面色变的比翻书还快,笑着请众人坐着稍候会,又高声唤裁缝师傅过来替这三人量身长。
如此好一番折腾,总算替何家三人都量好了尺寸。李柳氏笑逐颜开,“颜子姐姐,衣衫置好了,我会唤小二送上您府上去。”
“有劳有劳……”何娘子已似惊弓之鸟,生怕这妇人又唆使自己再多做套新衫子。
李柳氏使了个眼色,那管账的小老儿拨着手中的小算盘俯首躬腰地上前来,恭敬地道:“这位娘子,布匹加手工钱,统共是三十二两五钱……”
三十二两……
何娘子眼前一阵发黑,显些腿软。啐他祖宗的,这摆明了就是宰猪!
李柳氏装模做样骂道:“瞎了你狗眼!也不瞧瞧这是我的客人,竟这般无礼!我颜子姐姐会短了这点银子么?”
“是是是……”这账房的小老儿越发点头哈腰,“夫人教训的是,小的唐突了夫人的客人。”
“就算个整数,三十二两好了。”李柳氏胖胖的脸越发红润有光泽,放了番颇为豪爽的话,“看在周姨的面子上,这五钱银子,就免了!”
何娘子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依她过去的性子,那是恨不得跳起来与这胖婆娘吵上一架,抑或是,丢下布料拽上女儿转身就走。
只是……谁让她有事求人呢!
何娘子脚步浮软,拽着女儿的手出了李记绸缎铺子的门,心肝肉都是疼的,来时鼓馕馕荷包已是空空如也。
那李柳氏在身后高声叫道:“颜子姐姐,你且宽心等着我的好消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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