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脑袋,果然转得比一般人快。”他倒不急着说是或否,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地点了一下我的脑门,“可惜,转错了方向,白转。”
不知怎么的,听他这样说,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他坦承跟沭阳有着暧mei关系,那么他今日的御前行走,就难免不清白。在我潜意识里,毕竟是不希望他成为那种倚靠女人而上位的人。
不过,除了这个以外,我心中的雀跃,似乎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只是,这样的原因,我不愿意去深想罢了。
可是,若真如他所说,与沭阳之间关系清白,为何沭阳会对他那般依赖,甚至于对我的出现那般深恶痛绝?
这应该是吃醋的女子对臆想中的情敌才会有的态度吧?
我犹自沉溺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那边,乐钰淡淡地开口了。
“我只是,长得很像死去的驸马。”
嗯,驸马?
我本能地预感到这又将是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很多时候,尤其在服用完五毒散之后,她都会把我当做已经死去的那一位。我知道,她内心其实是清醒的,因为就算在最为迷醉的时候,她也一直唤着我真实的名字,从来不会把前夫与我混淆。”
这下,我当真是吃惊不小,却不时因为她已婚的事。沭阳公主看起来的确很年轻,但论年龄,怎么也有十七八了,在这个时代,女孩子满了十四便可以出嫁,所以沭阳结婚了,并不让我觉得意外。
让我意外的是,她给人的印象,是那样轻狂凉薄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痴情的故事?
乐钰的眉间,小时候我所乐见的那种轻愁重又出现。只是这一次,他的唇角不再与之对抗地翘起,形成令我百看不厌的的俏皮画面,而是,微微下沉。他眼中的悲悯,原本藏匿在眸子之中的,此刻也一点一点地泄露了出来。
他对沭阳,不是全然无情的。
尽管当着沭阳的面,他一定不会把对她的同情,这般鲜明无遮掩地表现出来。
“她与驸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深意笃。从前的沭阳,日夜与驸马。鲜亮得犹如晨曦下的露珠,初夏的樱桃。自从驸死后,她一夜之间便枯萎了,原有的鲜活消失殆尽。我已经无数次把她从这种乌烟瘴气的聚会中抱出来了,每一次她都要用大量的五毒散,她对这种药的用量,是一般人的三倍甚至五倍以上,这样的肆无忌惮,使得她越发沉迷,不能自拔。我找到她的时候,没有哪一次她不是喝得浑身滚烫,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关于她与驸马的过往,我虽然从来没有过问过,可是,若非是因为心中藏着莫大的痛苦,尊荣富贵的她,又怎会这样自暴自弃?许多人喝醉了都会言语失控,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可是沭阳不是。她醉得越深,心门就必得越紧,尤其关于过去的那些事,她一个字也不提。现在的她,只好像一个宴会动物,终日沉溺在各种王公贵族的聚会之中,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可是,这种对身体挥霍无度的生活,一个弱女子又能支撑多久?方才我在客栈里给她听脉,她的脉音,又虚弱杂乱了不少。若不赶快让她戒了这五毒散的瘾,我只担心,沭阳很快就要葬送掉自己了。”
乐钰的担忧,清晰地写在脸上,可我的疑虑,却不得不说出来。
“从前在祠堂的时候,我总是悄无声息地藏匿在观音像后,说是给人解惑,其实被动得很,只想是姜太公钓鱼一样,逢着偶尔有人愿意在菩萨面前吐露心声的,我便尽力帮帮忙,如此而已。”
乐钰的眉毛微微聚拢:“你的意思是说?”
我不忍看见他眼中的落寞,垂眸道:“如果公主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我纵然想要帮她,也是无计可施。”
正说到这里,一个猫一样轻盈的声音从外面窜了进来,大喇喇道:“谁说无计可施?姐,你不是有本怪书么?”
我抬眼,看见乐添那家伙叉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额上黑线再生:“呃……你偷听我们说话?”
乐添愕然:“偷听?你们根本没有在控制音量啊!若说我偷听,这整个面馆里的人,又怎么算?”
我无语凝噎,什么叫没控制音量?我们的声音已经压低得不能再低了,除非动用练家子的功夫,有谁能“听”得到我们说话啊!
“不要紧,听见就听见了吧。”乐钰虽这么说着,还是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你在门边多久了?”
乐添则用力地用大拇指擦擦鼻翼,完全掩饰不住得意:“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知道吧?哈!”
乐钰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屑于应对乐添的幼稚,还是和我一样,也无语凝噎了。
乐添毫不在乎地走到我们中间,大发议论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树阳啊,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反正我新练了催眠咒正愁没人试验,就拿她开练……呃,为她做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