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雪只觉得胸前一阵发堵。高东昇的左手已经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原本缠住那儿的马鞭解放了出来,继续和想要砍掉他的脑袋领取巨额奖金的人们厮杀着。
饶是在这种时候,他的一张嘴巴也没有停过,不停地说着“美人在怀里,敌人在马下,一边欣赏着无双姿容一边体会着战场的杀戮,真是太快乐了”诸如此类的感叹。
白兰雪努力想要挣月兑,可是高东昇虽然只是单手控制,却已经将她吃得死死的,半点回旋的空间都没有。
她现在的样子极为扭曲,整个身子,几乎是全部倾斜在高东昇的怀里,因为马身的颠簸,身体不断下滑,到后来,头已经顶到了他的月复部,高东昇的手原本是揽在她的腰上,可是现在已经变成压在她的胸部了。
嗯……
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身处百人夹攻包围圈中、脑袋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人,应该是无意识的。照理说,他应该没有闲暇去吃她的豆腐……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如此地不对劲,尤其是,当偶然目光上扬,看到他在百忙之中竟然把目光凝在她的身上,而他的唇角,竟然还挂着相当之暧昧的微笑时,白兰雪忽然觉悟了。
这人根本就是……存心的!
“女乃女乃个熊!”气恼的火焰从心月复之升向脑门,不管这个人是谁,白兰雪决定要给他好看。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已经获得自由的胳膊肘曲起,狠狠地朝高东昇跨马的部位撞过去。
预想中的惨呼并没有出现,在胳膊肘抵达攻击目标之前,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鞭声,似乎就是擦着她的脑袋挥过来的,白兰雪心中一惊,本能地缩回胳膊肘,抱住自己的脑袋。
“天啊,好险,就差一步,有人就要让朕断子绝孙了。”高东昇惊慌失措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他不止是惊慌,简直是要害怕得哭了。
嘿,有那么夸张吗?白兰雪悻悻地抬起头。却看见一张和那微微发颤的声音极不相符的笑脸,他正对着她,笑得阳光灿烂呢!
“作为朕的准皇后,你就这么想要剥夺朕抱儿子和孙子的权利吗?”。
白兰雪在心中哀呼一声:天杀的,这是皇帝,是东缙的一国之君吗?这分明是个地痞流氓啊!
此时此刻,看到这张贱笑的脸,她真的有为国家除害的冲动呢!
事实上,为了她随口开出的不存在的奖金,已经有成千上百个人,以高东昇为中心,将他团团地包围了起来,而且还在越聚越多,一个人被鞭倒了,十个人又围了上来,白兰雪清楚地看到,高东昇在他们瞳孔中的投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黄灿灿冷冰冰的重金属了……
果然,金子的力量是无穷的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一条马鞭纵使玩得再好。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活该!谁让他玩鞭的时候只顾着耍帅,明明可以一鞭鞭倒的人,他非要在空中挽几道鞭花才下手呢?
“喂,池宿!你是不是也该过来解解围了!你忍心看着朕变成冤魂吗?”。明显也觉察到情势不妙的某人终于不顾形象地高声疾呼起来,声音有如破锣一般洪亮刺耳。
“哦,请皇上恕罪!我以为,以皇上的实力,弄倒这一批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您擅自出列的目的,不就在于向这些一直忽视您存在的人,证明您的实力吗?是时候了!皇上,您一定要加油!”池宿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人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不仅自己不来救驾,反而还出手阻挠想要救驾的人。
“遇人不淑啊!罢了!”高东昇哀叫一声,拉紧缰绳,骏马挺立长嘶,与此同时,马鞭抖动,以骏马为轴心,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圆满无缺的弧线。
本是平凡无奇的马鞭,此刻幻化出千百万道鞭影,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纷纷坠马道理,只是,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多了道深可见骨,血淋淋的鞭伤。
剩下的那些人,都被他这忽然使出的惊天一鞭所震动,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靠近。
高东昇望着倒在地上的大声惨呼的人们,眼中发出悲天悯人的光芒,从白兰雪所处的特定角度看来,他的眼角甚至有隐隐的泪光闪现,自言自语道:“此情此景,真是让朕不忍卒睹啊。暴力果然不是最佳的手段,朕决定采取和平一点的方法,将这场战争结束掉。”
明明以百为单位地杀着人,还要说什么和平,讲什么仁慈?所谓政客,就是这么无耻的东西!
白兰雪很想冷笑一声,但是唇角的弧度还没有扬起,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被某人独臂支撑,高高地举了起来。
“王八蛋!你干什么!”白兰雪又羞又愤,本能地就想用脚去狠踹他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可惜她被举起的高度好像已经经过精密的计算,腿部无论怎么拉伸,都够不着想要命中的东西……
她更加羞愤了,这样的高度,所有人都能瞧见她的狼狈样了,包括高东原……
从开战到现在,她的眼睛。一直在纷杂的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结果。除了亲眼目睹到他一马当先冲过来时,脸上如死水般的阴霾和萧杀……
说不上为什么,她真的……很担心。
也不知道究竟在担心些什么,是怕他死吗?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想看到他翻白眼的这一天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样慌乱,一点也不雀跃,反倒,有一种想要大声哭出来的冲动?
如果被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高东昇。臭小子,把我放下来!”
“嘘,稍安勿躁。”高东昇在下面言笑晏晏地说,一脸的安抚表情,好像他举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猫咪,“配合一下,朕不会让你辛苦太久的。”
然后,他将右手笼在唇边,以极其优雅的姿态,轻咳了两声,然后扯起他那惊世骇俗的大嗓门,吼出了如下的句子:“皇——叔——你——的——女——人——已——经——被——朕——弄——到——手——了——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吧——你——真——的——忍——心——看——她——那——娇——女敕——的——喉——咙——被——朕——亲——手——捏——碎——吗——”
“你在放什么厥词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白兰雪终于忍不住起来,低声吼道:“你今天出来之前吃错药了吧!我是传国之玺吗?得到我又能怎么样,你以为这样能胁迫得了谁?快他**的放我下来!”
高东昇不无欣喜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跟皇叔的关系,也没有朕想像得那么亲密嘛,你太不了解他这个人了。这么说,朕还是有机会俘获你的心的……”
“高东昇,你适可而止吧。”
一个低沉而阴婺的声音穿过人群,到达了喋喋不休的高东昇的耳膜。
话音方落,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动地分成两道,所有的人都放弃了继续做互相屠戮的机械动作,因为两军的首领已经于此会师,好像有和谈的意思。
所谓和谈的意思,就是指,作为主动攻击方的皇上,竟然会出此下三滥的手段,将女人作为要挟彼方的人质,这怎么可能是想要继续血战的诚意?而作为奋力抵抗方的梁王爷,则做得更加彻底,连手里的家伙都交给手下,赤手空拳地骑着个马就过来了。
白兰雪一眼看到高东原,他脸上已经比刚才出战时更灰了一层,整个人完全缺少了平日的那种机敏睿智的气势,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这样子,已经不能叫做颓丧。
——他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消沉之极的死气。
“把她放下来。我想过了,这样打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说这话时,他的双眼凝在前方的空气里,散乱而迷茫,既没有在看高东昇,也没有在看白兰雪。
白兰雪心中狠狠地痛了一下。
“高东原,你别听他的,你要是个男人,就跟这家伙死战到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以她现在的立场,应该向着高东昇说话才是啊……可是,就是忍不住,真的不希望看到这样的高东原,真的不希望。
“唉,为什么朕的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处在危难之中的时候,朕最信赖的某人,连看都不看朕一眼。现在朕想在皇叔面前炫耀一下朕的小小幸福,你却连个机会都不给。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会觉得咱们之间很不和谐嘛!”
高东昇摇了摇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将白兰雪从肩膀以上的空间释放下来,然后,不顾伊人拼死抵抗的举动,将她强硬地搂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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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雪狠狠地盯着面如死灰的高东原,她终于意识到,臆想中应该无效的这一招,真的对这个傻瓜产生了作用。
他竟然真的就中了高东昇的计,乖乖地将自己送上门来。
原来池宿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早已将高东原性格中的弱点吃得死死的。从他将无辜的自己引入这场巨大阴谋之中的那一天,今日的胜负局面,便已经注定了。
说到底,是她害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啊!
满心的愤恨无处宣泄,终于还是落到将自己高高举起的冤大头身上,死命挣扎:“高东昇,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竟然利用女人来为你赢取胜利!”
“冤枉啊,美人,你当真以为朕是这种下三滥的人么?”高东昇一脸的无辜表情,“朕只是想让高东原亲身体验一下,被捏在手心,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呢。”
高东原浑似没听到他这番话,脸上全无反应。
“我来证明,事实的确如此。即使没有邬姑娘你,皇上今日的这一战,也会只胜不败。”池宿不知何时已驭马到了跟前,淡淡地道:“别忘了,皇上手里,还有芙蓉粉。只要将芙蓉粉抛出,梁王爷的那一方,只会出现倒戈相向的尴尬局面。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用到这一着,只是为了不让事态太难于控制。”
白兰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池宿说得没错,罂粟的存在,对于毒瘾大规模发作的军队来说,简直就是定时炸弹般的存在。鉴于从课本和影视作品里学到的对吸毒者的了解,她完全不怀疑池宿这番话的真实性。
无数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她,染指罂粟的人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对于罂粟的渴望,就像是吸血鬼对于新鲜温暖的血液的渴望。
甚至比那还要强烈一百倍。
她可以想象到,一旦高东昇向公众宣告,他手中拥有有大量的罂粟,成千上万的瘾君子们,将会完全将自己的立场抛在脑后,丢掉手中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高东昇投诚。
那时候,高东原就真正地处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只是,池宿所说的,没有抛出罂粟粉的理由,是为了避免让失态过度失控……所谓的过度失控,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站在高东原的角度,让他死得不至于太难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猫抓到耗子之后,将耗子留在掌中拨弄玩耍的动作,也可以称之为仁慈了。
难道是……
在班师回朝之前,秘密和她会见的那个晚上,她曾经义愤填膺地职责他,丧尽天良,和魔鬼交换了灵魂。
而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说的这些,我会去验证。”
难道是,在此之前,他当真不知道罂粟是如此危险的东西?
难道是,他真的去验证了罂粟的毒性,终于相信她说的话:罂粟这种东西,一旦真正成瘾,对于人这种动物而言,将造成毁灭性的损害?
所以他才放弃了原有的计划,将原本视为绝对武器的罂粟粉雪藏起来,收而不用?
想来想去,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白兰雪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战争这种东西,往往是由人的私心膨胀而导致的巨大灾难,而且,往往会因为这个别人的私心,将无数的人都牵连进来,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说到底,若能够避免这种对无辜者的伤害,那么战争也就不能称其为战争,而只能称之为“掐架”、“斗殴”了。
如果池宿真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而选择弃用芙蓉粉,在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作为人之本性的善良。
所幸,毕竟只接触过一两回,甚至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对芙蓉粉这种东西还没什么概念,这些有轻微毒瘾的人,还不足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瘾君子,他们所出现的症状,也相对比较浅,还在人能克服的程度之内。
想到这里,白兰雪不禁看了池宿一眼,他正好也在看着她,目光还如她熟悉的那么明澈清亮。
天,眼前的这个人,即使做起大魔头来,也是这般全然无害的样子……
“高东昇,你放我下来!”白兰雪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而且是在数十万的眼前,不爽的情绪又再次翻涌上来。
“哦,朕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你知道,单手举重物,是很费体力的,而且朕今天早上,由于太兴奋,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胳膊现在酸的不得了呢,话说回来,美人啊,你到底有多重啊……”高东昇喋喋不休地说着,一面把白兰雪放了下来。
白兰雪怒视高东昇,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趁猛他挥胳膊的功夫,白兰雪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反手从一个临近的侍卫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横亘在自己脖子上。
高东昇大惊失色,惶惶道:“美人,别想不开啊——”
“想你个头啊,”白兰雪火冒三丈地吼,“你要是再敢靠近我一步,我立刻一刀割下去!”
一边说着,竟然情不自禁地看了高东原一眼。她为什么要看他,难道她还指望,自己跟高东昇划清界限的举动,能在他心中唤回一点对自己的好感吗?
不看还好,这一看,却发现高东原正好也在看着她,眸子幽深,看不出什么内容。
他什么时候……开始注视她的?完全没有觉察到呢……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邬姑娘,何必做出这种姿态呢?你不是早已是他的人了么?”高东原阴淡的声音,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呵,他果然在恨她!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无法承受他这样冰冷的言语。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他对她温言暖语,习惯了他给予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习惯了他在每一个细节上,为她考虑周到……
可是他现在,又回到最初和她的对立了。
真的……不习惯啊……
她猝然低下头来,强忍住眼中滚动的泪水,片刻之后,昂然地抬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不对的情绪。
只是,她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辩解。
没有必要。
“皇叔,你害朕的美人不高兴了哦。”高东昇紧张得从马上跳下来,仔细地研究着白兰雪的表情,一双咸湿之手也伸了出来,隔着空气抚模白兰雪的脸颊,“美人,把刀放下来吧,这把倒那么锐利,你的喉咙又那么细,万一割伤了怎么办?乖,听话……”
“高东昇!少废话,事到如今,本王就认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高东原不耐地打断充斥在众人耳边的噪音,这显然是替天行道之举,无数人都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英雄末路的梁王爷。
白兰雪心中也充满了感激,如果高东昇再聒噪下去,她真的很有隔断自己的喉咙换取清净的冲动呢!
“哦,既然皇叔都这么说的话,那朕只好照办了,”高东昇收起在白兰雪面前那副贱贱表情,眼中闪现锐利的光芒,“来啊,好好伺候梁王爷!”
立刻有骁勇的兵士冲了上来,从四面八方结绳,将高东原牢牢捆住。
半世倥偬的梁王爷,竟然就这样被几个无名小卒,五花大绑了起来,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高东原的军队一片哗然,骚动异常。在彼方兵士的胁迫下,大多数人选择自动缴械,只有几个铁骨铮铮的将领,和一小部分不甘心就此做了俘虏的军士,则选择了以自杀。
当那雪白的刀子高高举起,刺中忠贞之人的心脏时,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
白兰雪更是转过脸,不忍看下去。
从前看《三国》之时,往往被那些气节高尚,宁死不降的英雄所感动,不止一次地流下泪来。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这样的场景,那份震撼,更是让人心中激荡,情绪难以自控。
面对这样的惨烈情形,高东昇沉沉地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场的很多人都流下泪来。
除了高东原。
在哀声一片的山谷之中,他固执地抱持着沉默。无所动容。
“梁王爷!你一世英明,却为女子所害,糊涂啊!”自杀的将领之中,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在死前涕泪皆下地悲怆高呼。
高东原置若罔闻,眸光不散,只是牙关微微动了一动。
这就是所谓的,咬牙切齿吧。
白兰雪忽然非常的恨自己,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从小到大,她都是极不齿貂蝉那种以情惑人的女人的,可是现在,她也变成了貂蝉。
貂蝉在几个男人之中周转斡旋,最终将枕边人吕布推去见了阎王,而她,虽然不见得有貂蝉那样的心机和信念,却也一步一步地将高东原送上了绝路。
她还有什么脸面,来面对这样的高东原?
“嗯,不错,不错,朕亲手设计的这个‘天罗地网’的捆法,当真经典得不得了。”高东昇背着手在高东原跟前转着圈儿,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己手下的杰作,“皇叔啊,你知不知道,这个捆绑的方法,是朕从十岁时就开始潜心研究,专等着有一天用在你身上的呢!”
“高东昇,我知道你素来废话很多,却没想到已经多到了泛滥的地步。”高东原唇角浮起一丝笑,声音放低,“你知不知道,你就算走得再远,在我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小丑,永远是——”
“住嘴!”高东昇暴喝声起,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高东原脸上,白兰雪的心也随之紧缩了起来。
“高东原,朕看在往日情分,尊称你一声皇叔,你就开始给脸不要,倚老卖老了?”高东昇严厉的声音和方才的懒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然如此,也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来人!朕现在就好好地和你算一笔账,看你到底亏欠朕到了什么地步!”
话音未落,早已有两个长瘦的蒙面人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拿着匕首,另一个端着铺着细碎冰块的银盘。
白兰雪心中一惊,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匕首加银盘,这是什么样的组合?还有,他们为什么要蒙面?
一股不详的感觉在体内升腾,令她手脚发凉。
就在这时,一人从马上下来,走到了高东昇身边:“皇上,您要算账,怎么都好,只是不要伤了梁王爷的性命。”
白兰雪定睛一看,竟然是池宿。
什么意思?他难道会为高东原求情?
白兰雪仔细研究着池宿的面部表情,惊觉这个一向以温润形象示人的王府侍卫,一双明目中竟然有寒光闪现……
不……他绝不是给高东原求情,而是……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在白兰雪脑中形成。
以前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一个理由,使得池宿这样的十全人才,不惜选择和势力如日中天的高东原对抗,而去帮助任何人都不看好的高东昇……
现在她想到了,除非,除非是……
他本来就和高东原有深仇大恨!
下一刻,白兰雪听到了符合自己推测的回答,出自于高东昇之口:“你放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为的不过是手刃仇人,朕一定会将他的命留给你处置。”
池宿点点头,后退到人群之中,脸上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淡然,即使是高东原正在和他目光对视,他的眼中也完全没有半点波澜。
“手刃仇人?这么说,我一定是很早就得罪过你了。”高东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口,唇边是苦涩的弧度。
“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是皇上跟您算账的时候,梁王爷。”池宿很有礼貌地提示,声音温和无害。
高东原转过脸来,望着白兰雪:“他跟我有什么恨,你可以告诉我吗?”。
白兰雪想不到他会忽然和自己说话,而且问的是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仓促道:“我……不知道啊。”
高东原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目光中没有半点温度。
该死,他一定不相信她的话,他一定觉得,她和池宿之间是沆瀣一气的死党关系……
池宿是知道的,她知道她和他之间的同盟关系,远没有别人估量的那么牢固,他比谁都清楚,她是受了怎样的胁迫,才答应和他合作的!
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当着高东原的面,澄清这个事实!
白兰雪忽然觉得一阵心悸,她为什么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为什么想要澄清?
到现在她才发现一件事情,原来她在在乎着高东原对她的看法。
真的不愿意,被他误会到这种程度啊。
只是,这心中是无边的苦涩,该说的话,要怎么才能说得出口!
“还有别的话要问,要说吗?”。高东昇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同于片刻之前那个暴怒的君王,他现在又恢复到了悠然自得的皇帝形象,声音也显得相当安逸。
高东原微微叹了口气:“高东昇,你看,上位者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好坐的,动不动就会得罪人,而且你还不知道得罪了谁。”
“你的教诲朕心领了。”高东昇显得相当好脾气,语气中却有显而易见的倨傲,“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高东原没有说话,这就相当于默许了。
高东昇点点头:“你还是挺痛快的。”
然后转向身边的两个蒙面人:“这两位戴着面纱的人,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民间有一种说法,屠宰活的生灵的时候,一定要蒙上被屠方的眼睛,以免它看清了屠夫的长相,将来做鬼报复。现在你明白了吧?这面纱呢,本应该是蒙在你的脸上的,可是朕实在不愿意错过你被屠时的精彩表情,所以只好麻烦他们两位戴上面具了。嗯,这位拿匕首的师傅,是朕从民间觅来的一等大厨,他的刀工十分了得,朕曾亲眼目睹,他在一头活貂身上连割两千刀,片下了两千片薄如蝉翼的肉之后,那貂虽然鲜血淋漓,却仍旧能活蹦乱跳地在笼中奔跑。”
凌迟!
白兰雪头皮发麻,心脏都几乎忘了跳动。
他竟然要对高东原实行凌迟之刑!
被千刀凌迟过的人,还有活路吗!他只说了那貂在在笼中奔跑,没有说那貂跳了没几下,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的事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说出的话所震慑,空气也变得极端凝滞起来。
高东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同样皱起眉头的,还有池宿。
似乎是觉察到周围情绪的不对,高东昇哈哈笑了两声:“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做得那么过分。割上两千刀,人就必死无疑了。”
他取过那只装满了冰块的盘子,凑到高东原跟前:“喏,朕每数你的一桩罪状,这位大厨就要在你身上的某个地位割下一片肉来。当然,你的肉比貂的肯定要金贵,不能随地扔弃,所以割下之后,朕会很小心地用银拈子接过,放在第二位师傅的冰盘中。这样的话,等到赶回皇宫的时候,御医说不定还能将这些肉,重新接回到你的身上。当然,朕会信守承诺,绝不会割得太多,否则你流血而死,有人就要找朕算账了呢。”
说完这些毛骨悚然的话,他回头看了池宿一眼,笑道:“池宿,你也可以在场监督,如果觉得朕做得过了,就提醒一下。哎,朕真的很担心,一旦动起手来,朕会不会难以自控,让大厨一直割,一直割下去呢?”
“高东昇,你好变态!”白兰雪咬牙切齿地颤声道。
“哎呀,美人开口了,朕还以为你站在那边,自己石化了呢。”高东昇欣喜地迎了过去,试图拉她的手,“美人啊,朕要给你看一出好戏,你今日可要大饱眼福了。告诉你一件妙事,当**从他手里受的那些委屈,朕也要一一地为你讨回公道呢——”
“滚开!离我远点!”
看着他全然不觉有罪的脸,白兰雪只觉得一阵恶心,拿着匕首的手抡起,在空中胡乱地划着,做出抵抗的动作,“你自己的烂事,不要扯到我身上!”
她心中一阵悲凉,因为说这话的时候,高东原唇角微微下扯,很不易察觉的,不信的动作。
而她的这一举动,因为威慑到了皇帝的安全,立刻引起了侍卫的警觉,马上就有人冲了上来,劈手就要夺去她手中的刀。
“住手!”高东昇断然喝了一声,那些侍卫立刻收了动作,“她如果喜欢拿着刀,就让她拿着。而且,朕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动人,恨不得她再来一次才好呢。”
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高东昇的动作却收敛了,不再向她逼近,只是大声道:“朕知道你在梁王府受的那些委屈!朕那时就在心中发誓,等到能雪耻的那一天,一定也要把美人的这一份也报回来!”
“我的仇不用你报!我早已不恨高东原了,早已不恨了!”
如果心中的声音能被听见,那么此刻,整个山谷都会回响起她呐喊的回音。
如果心中的眼泪也能被看见,那么此刻,从她心底的眼泪已经坠落无数,晶莹剔透,砸在嶙峋的山石上,碎成无数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