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来看我了。就在我请假的第二天,老妈从Y市飞了过来。显然她是闻知了袁璟深和余心雅之间的风流“孕”事,也从表哥那里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如非必需,我妈对于独立的我一般都采用散养模式。看来这次她也是觉得事情大条了。
我半躺在床上,喝着老妈捎过来的进口糖浆,而她坐在床边,长吁短叹着:“你小时候倒是感冒过,但从来没有嗓子哑的这么严重啊。要不要去看医生啊?光静养恐怕不一定有用的。你知道你现在的症状是什么?你就是火气旺啊。一股火顶上来,这不?就不能说话了吧?”
“没事的,老妈。”睡了一觉之后,我已经可以用嘶哑的声音说话了。我那声音很有质感,很像是唱摇滚的人常用的那种sokngvoce。
就在我还有点沾沾自喜的时候,我妈却拍了我脑壳一下,愁容满面地说:“你这孩子,少说话知道么?说那么多话怎么才能养好啊?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因为璟深的事情想不开了?”
我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妈又说:“算了,妈妈早该想到的。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不过……哎……你也知道你爸爸还是很希望你能和璟深在一起的。所以看到那条新闻之后,我们还特地找和袁家相熟的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女医生……”
我的五官在一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我妈的犹犹豫豫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好像每一个人在带来坏消息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表嫂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
“那个女医生确实怀孕了。而且听说他们……要订婚了。”我妈试探性地看着我的反应,发现我面无表情、只是停下喝糖浆之后,才干咳了一声,说:“你知道,我是喜欢璟深的。我总觉得他这个孩子对你很不错。虽然很多时候我都顺着你爸爸的意思,但在和袁家结亲的这件事情上,我和你爸爸想的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你是会幸福的。你是我女儿,我要为你的未来着想。我看中的无非是璟深的人品、才学和能力。而且当初你们相处的时候真的很好。我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却没想到你们两个之间只那么多波折。孩子,妈妈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但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这么想不开。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我知道我妈是在安慰我。我应该多少表示一下让她不至于那么担心,但我却笑不出来,也不想点头。此番情景,似曾相识。就好像当初我和袁璟深结婚的前夜,余心雅来找我,向我坦承他们多年的感情一样。波澜,总在我自以为一切都还算平静的时候被掀起。这一切,似乎都是不可抗力,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纵。我的眉眼耷拉着,淡淡地说:“妈,我没事。”
我妈心疼地把我搂在怀里,拍了我两下说,“哎……都是你爸爸把你耽误了。”
“妈,我真的没事。不怪我爸。”
“你可别说不怪他。这次我都受不了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叫我过来?他让我带你去香港和袁家的人见面。要我带你问清楚这件事情。我想过了,这事是绝对不能这么办的。既然人家都要订婚了,我们再过去算是怎么回事?我不能让我女儿丢这个人。不过……我回去只能跟你爸说是你不同意哈。你也知道你爸铁腕政策……”
去香港?以前我是想过的。因为对那个人过于想念,我无数次想要去看他。而如今,我却真的一点也不想去。我不想面对他,也不想质问他,我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呆着。
“对了,宝贝,那个骗妈妈钱的唐先生被抓到了。你不是说会找做私家侦探的同学帮我找线索么?结果还是人民警察有效率。你猜怎么着,那个唐先生在骗了我的钱之后就逃到东南亚避风头去了。前两天刚一回国就被警察抓到了。”一扫之前的晦暗,老妈的神情又焕发了一丝光彩。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关于袁璟深的事。但是……我妈话里的某些因素却让我产生了疑问。唐先生……东南亚……
我妈陪了我大半天,临走前又嘱咐了表哥、表嫂半天要好好照顾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仗着身体有些好转,就出门去了。我约了我的小学同学吴昊子。
昊子是个私家侦探。靠在路边贴一些城市牛皮癣小广告招揽生意。念书的时候我们坐前后排,那时候我没少欺负他,他也没少对我做恶作剧。可以说,我们是典型的不打不成交。当初我凭着他给的一条线索走进了桑坦德大酒店2122房间,遇到的不是什么唐先生,而是□的袁璟深。我总觉得,这事蹊跷。我找了昊子几次,他都敷衍推月兑,一会儿说外地,一会儿说忙得不可开交。就这样,小半年过去了,也许他是觉得风波已过,这才答应和我见面。
见面地点是一家萧条的茶馆。他比我先到。我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瘦猴儿一样的男人斜倚着作为靠背,流里流气地朝我挥手。
“包子,一向可好?”这就是他的寒暄方式。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咽了几口唾沫,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充满了撕裂感。
他愣了一下,打趣道:“这是……抽烟了还是酗酒了?你嗓子怎么这样了?”
“纸醉金迷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昊子,你猜我找你出来干嘛?”
“叙旧吧?你是太想我了吧?下个月还有小学同学聚会,在Y市,你可别忘了去。”
“想你?臭美。我来问你关于骗我妈钱的唐先生的事。”
“呃……这个……”他开始吞吞吐吐了。
“你也别为难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你当初给我的线索,是假的。”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攻势来逼他就范。
他倒不愧是搞侦查工作的,狡猾的很。他笑了笑,说:“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不容易。经常会出一些偏差。什么工作会不容许出现误差呢?咱干的也不是航天工程。就算咱俩是老同学好朋友,那你也不能要求我的调查百分百都正确啊,对不对?那个唐先生的线索,我给的是有问题,但那也是可容许的误差范围之内的吧?”
我乐了,喝了一口服务员端过来的碧螺春,我说:“你猜怎么着?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偏巧有个人知道我找你调查那个唐先生的事,然后那个人又偏巧给了你一个地址。”
“啊呀,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不可能不可能。”他笃定地摆手,突然起身说:“哎我工作忙啊,我得先走了。”
“回来。”
也许是我的叫声太严厉了,他竟然听话地站住了。他回头说:“你就别逼我了,行么?其实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咳嗽了两声,头有点晕,我说:“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产生了这种为我好的想法?我也好感谢他一下。”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他又坐回了座位上,神情淡淡的,“除了袁璟深,还能有谁?”
我迷惑了。我想这事情是有诸多可能性的,每个可能性都能将我们的结局带到不同的方向。但我真的不懂,四年后他这么用心良苦地走进我的生活,然后就迅速抽身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中。这真的……不可思议。
自从袁璟深和余心雅的事情见报之后,我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温情包围。很多人打来电话慰问我,其中就包括蒋微涵。虽然她的语气中难免有些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却没有太过在意。难道是习惯了?表现的最为沉默的就是我的死党班小蘅。看到表哥、表嫂给我的八卦杂志之后的几天,我的生活发生了三个微妙的变化。一是我大病了一场。二是我和袁璟深的“电话诉衷肠”彻底中断了。当然,那是因为我不接他电话了。三是班小蘅也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有一天,班蘅突然出现在表哥家门口,告诉我她恋爱了。而那个夺走她贞子芳心的,竟然是那位圣诞之夜拯救了眉米的兽医先生。她看出我情绪不佳,拉着脸不洗、头不梳、邋遢至极的我进了房间,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平静地叙述了一遍,没想到挨了她那么大一个白眼,和一串“天马流星拳”……
“你笨死啊你……”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恨恨地说。
我眨了眨眼,点点头,“我是笨啊。可是人家已经有个大肚子的未婚妻了。我不笨着还能做什么?”
“所以你就打算就这样闷在家里变成一个闷包子?你的霸气呢?舍我其谁的霸气呢?当初蒋微涵来抢袁璟深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副颓废烂泥样。还是,你真的觉得袁璟深会做那样的事么?不管他有没有做,你总需要一个答复的,不是么?不然你们之前那算什么啊?那算什么?”
班蘅咆哮着,我却怔住了。果然是恋爱了,我家班小蘅怎么转性了?突然说话变得这么感性。她说的没错,我是需要一个答复的。不然我们之前的……到底算什么?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喂,是我。你不是问我包子到底为什么不接你电话么?我在她家,你直接跟她说。”她把电话递给我,并用一种杀死人的目光瞪视着我。
我接过电话,轻咳了一声,说:“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粗重的喘息,一个熟悉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他说:“包子,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