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尔出现在瑞德面前的时候,瑞德注意到了他的怪异之处。
凯尔看起来十六七岁,正是肆意张扬的年岁,但是,他却干净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瑞德见过的大多数青少年都喜欢穿贴身一些的牛仔裤以期在异性面前得到更多的关注,而穿着浅色的T恤,下面却套着松垮垮的居家裤。这与那些邋遢不同,他身上很干净。
他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凯尔。
“嗨,阿曼达。”凯尔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举着了个招呼。他现在说话有些不利索,凯式口音很明显。“嗨,你好。”他看到了瑞德,礼貌的向他打招呼。
“哦,你好,你可以叫我瑞德博士。”瑞德伸出手,然而凯尔并不懂握手礼,他只是迷惑的学着瑞德的样子,将手伸到了他面前。“你好,瑞德……博,博士。你……可以叫……我……凯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比起学话的小孩,好了那么一点点。
瑞德眉毛一挑,他看向了阿曼达,眼神中充满了惊奇。
阿曼达耸耸肩。
阿曼达的到来让凯尔很高兴,阿曼达坐下了,凯尔立刻紧随其上,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而瑞德就顺势坐在了凯尔的对面。
凯尔目光灼灼,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无比专注的看着阿曼达。阿曼达即使知道那目光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只是很单纯的看着,但是也忍不住臊红了脸。她颇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侧脸,已躲避和凯尔无比纯洁的眼睛的相遇——就目前来讲,她看着这双眼睛,会有负罪感。她是如此功利,带着目的接触凯尔,而凯尔确实单纯的喜欢阿曼达这个人而已。
那样纯洁的眼睛要是把她给净化了,这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一定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这时候,妮可儿端着饮料走了过来,她递给他们一人一杯热茶。“凯尔,这是你的,有点烫,你小心点。”他能感知疼痛,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样的行为会导致疼痛。昨天差点一手抓在史蒂芬的电焊上了,现在,妮可儿也记住得提醒他。
凯尔带着新奇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马克杯,里面有一个细线吊着的小包,杯壁烫烫的,但是他学着妮可儿的样子握着把手,所以烫不到。他整个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一秒钟之后,他动了。
他直接把茶包拎出来,就要塞进嘴巴里。
“啊!这个不是这样吃的。”妮可儿长大了嘴,还来不及阻止,坐在凯尔对面的阿曼达已经开始纠正凯尔的错误了。“这个不是吃的,”她将茶包拎出来又丢了进去,“我们喝杯子里的东西。”她轻轻的小嘬了一口,“就像这样。”她还记得凯尔第一次喝茶的时候就把自己给烫了。
凯尔笑着,学着阿曼达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偿了一口。“好喝。”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谢谢。”他说的很认真,就好像阿曼达救了他的命一样。
秒杀!
一个大男孩,居然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娇憨”的笑,肝疼啊!
阿曼达捂着小心肝,觉得这笑容杀伤力太强大了。天啦,以后凯尔的教育问题还是交给妮可儿来,为人处事这些东西,妮可儿教起来,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而她,养成计划中不包括养小孩,她需要关注的是凯尔的恋爱观和各种居家能力!
她是要收获一个老公,玩养成可不是把自己当成保姆或者老妈子啊!
瑞德端着茶杯,他事先从卡罗那里得到了凯尔有语言障碍的信息,所以见到凯尔之后,并没有因为他说话的磕磕绊绊而惊诧。
他惊讶的是,这个少年的行为没有固定模式。这个小插曲,对一般人来说,或许会有些尴尬而不自在。而凯尔却理所当然一样,一点也没有因此而不自在。
“你没有喝过茶吗?”事实上,没有喝过的人,也未必会将茶包当成吃的。瑞德觉得很奇怪。
凯尔歪着头想了一会,“我不记得……有喝过……茶。”每一刻,他都能发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没有做过的事情,这固然能给他带来很多惊喜,但是同时也让他感到更孤独,他似乎和这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没有记忆。”妮可儿解释道:“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她怜爱的模模凯尔的头。不敢想象,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人,在面对一切陌生的事物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心情。
凯尔,好像连害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都不知道。
瑞德听了,却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失忆的患者不太可能会忘记生活常识,并且,身体是有记忆的,潜意识会表现出一些以前的习惯。比如说口头禅,比如一些习惯性的动作。”连这些东西都失去了,这样深度的记忆丧失,伴随的应该还有生理上的不适。要么是严重的物理伤害,要么就是病症或者毒害。而凯尔表现出来的,并没有这方面的症状。
妮可儿摇摇头,“没有,都没有,凯尔的大脑里就像没有任何记忆的存在,不过,他非常聪明。”提起这个话题,妮可儿就很高兴。凯尔这样的孩子很容易受到歧视,罗丽和乔史都不太喜欢他,因为他们觉得凯尔是弱智。而当凯尔表现出超常的智力水准的时候,又有被人看做怪胎的危险,但是,至少,情况会前者好一点。妮可儿相信,当凯尔成长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他会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
因为他是那样的聪明和善良。
这时候,乔史蹦蹦跳跳的下楼,“他不记得任何事情……还有,他可能还有脑瘤。”乔史对今天的核磁共振的结果念念不忘,没等到晚上就跑去书房上网查资料。结果,查到的资料让他大吃一惊。
果然,肿瘤是很可怕的东西。
妮可儿横了乔史一眼。乔史撇撇嘴,不甘愿的嘟囔着:“难道不是吗?妈妈,他不正常,他是个怪人。”乔史是真的被惊到了,睡在他隔壁的男孩可能会有严重的大脑疾病。
瑞德道:“这样的话,他需要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乔史——”妮可儿出声警告他,乔史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他走到沙发边,骑坐在边上。
妮可儿怎么会忘记关心凯尔的身体状况,“他们发现凯尔的时候,他已经做过一次身体检查了。今天我们去医院,做过大脑皮层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凯尔的大脑过度活跃。”这个结果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抽搐、痉挛、中风甚至有些时候,大脑活跃过度是脑瘤的症状。“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很健康,比一般人要健康很多。”
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要是遭遇了不测,那是多么大的遗憾。
她握住妮可儿的手,“凯尔不会有事的。”
在场只有阿曼达一个人知道,凯尔的身体十分健康。在营养舱里被当成培养物培养了十多年,他的身体没有使用的机会,除了肌肉不够强健,皮肤太女敕了之外,他的内脏完全没有磨损。而且,阿曼达不会忘记,凯尔后来被开发出来的能力。
妮可儿回握住阿曼达的手。
“瑞德博士,你能够帮助凯尔找到他的家人吗?安珀警戒里没有符合他的信息的案例,自从他被人发现之后,也没有人来找过他。我想,他的父母一定非常焦急。”妮可儿虽然很喜欢凯尔,但是她认为孩子都应该待在父母身边。失去了凯尔,他的父母一定非常痛苦,她没有将别人的孩子据为己有的想法。
阿曼达也说道:“是啊,瑞德博士,”每次喊哈士奇这个名字,她会想起小瑞德,但是现在喊小瑞德,她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那只顽皮的哈士奇。“你们有权限调用一些资料的吧,这样一定能帮助凯尔找到他的父母的。”当然,她也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功。Zzyz公司的工作做得不错,凯尔本来就是不存在于人类社会的人。能找到才奇怪。
瑞德低头思考了一下,“我回去找加西亚帮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瑞德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但是看到凯尔,他突然就想帮助他。
或许,凯尔笨拙模索,懵懂学习的样子,乔史口中的那个怪人,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能帮就帮吧,毕竟,加西亚也不缺这一次。
凯尔一直表现的很安静,他们说的话,他听进了耳朵,却听不明白。每个人都有他们注意力集中的地方,而他被摒弃在话题之外。虽然,每一个人说的话,都是围绕着他。
他看到面前茶几上有一本书,他拿起来,开始看。妮可儿曾经拿了一些带了很多彩图的书给他看,凯尔很喜欢这种活动。
凯尔翻着书,一页又一页,直到他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是我的书……”瑞德看着书封,那正是他带过来的一本数学书,上面是一些枯燥的理论和历年无人能攻克的难题。这个没有记忆,不会说话的孩子,这么热衷于翻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他几乎有种认为他能看懂的错觉,那书上除了一些几何图形,没有其他的图了,有什么能吸引他?
凯尔听到瑞德说话,他抬起头,看向了瑞德。“哦,没关系,你继续。”瑞德赶紧说道,翻个书而已。
妮可儿和瑞德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满是兴味。而乔史则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天哪,又来了。”不过,乔史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而阿曼达知道,凯尔王八之气就要大展了。
凯尔是没有阅读障碍的,那些字就像是本来就存在于他的大脑一样。看到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他觉得很亲切。
一分钟之后,他书翻完了。
凯尔双手将书递给瑞德,“谢谢。有趣。”他笑的很开心。
瑞德嘴巴微张着,“有意思?你能看懂?”这不可能吧。
凯尔点头,“全部。”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他有些忐忑。
瑞德心中有些怀疑,他拿出笔,翻开一页,指点道:“这个你看的懂?”
凯尔点点头,“是啊。”理所当然状,“简单。”
“那好,你能写出答案吗?”
凯尔接过笔,利索的写下一个答案。
对的!这次真的让瑞德惊奇了。天知道,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能解开的题目,这孩子竟然……或许他以前接触过?
瑞德不信邪,他又接着实验了几次,接过发现,凯尔,竟然将整部书都给背了下来!
他一分钟两万字的阅读量已经被人给说成是天才了,而这个懵懂的少年,竟然在一分多钟只能背下了一整部书,并且还不是单纯的记忆,他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能思考!
难道……
这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的那一类人——天才?瑞德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