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爹被拧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一脸无辜的瞪着兔圈道:“我真不知道,我……哎、哎,真的不知道啊,冰环,你轻点轻点。”
小寡妇冷笑一声:“不知道?你还给我装?”说着手上劲又大了一把,薛老爹是真受不住了,赶紧出卖儿子:“老虎!是老虎!他昨夜偷偷去挖的,这兔崽子就是不学好,我一会就去收拾他!”
小寡妇气得一甩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薛老爹忙上去拦住赔笑着:“别生气别生气,哎,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这家里没钱了,可年总也得过啊,也是我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你就别生气了,都说人穷志短,我、我……”
小寡妇转过头,见他也不像是说假话,想起他家也才搬来,这大冬天的肯定也种不出什么吃食,不由得心一软正要说话,旁边小秀才听了声音旁出来解释:“环……姨,你别生气,其实薛大哥也是没法子,我开春想去赶考,家里银钱又紧张,再说昨夜我们挖笋的时候也很小心避着竹鞭。薛伯伯说挖笋挖密,锄地除稀,我们昨天其实是在给竹子修根,这样以后长出来的竹子才不会太密集,有利于……以后的……那什么来着。”
小寡妇顿时火冒三丈:“他们昨天带你去了?”
小秀才不明白环姨怎么突然变得好凶,缩了脖子呐呐的答道:“去了,薛伯伯找笋子,薛大哥挖,我在一边剥笋。”
小寡妇冷笑两声:“好你个薛大勇,自己偷三模四也就罢了,把秀才也带去,你不知道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么?若昨夜的事被人知道认真起来追究,他可是要被革除功名的!”
小秀才一抖,他昨天还觉得刺激得很根本没想太多,如今说起来还真是这个理,忙道:“环姨,我下次不敢了。”小寡妇斜了眼睛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不好,你好好读书去,我去跟他们理论。”
小秀才给了个‘我是泥菩萨,你自己小心’的眼神,赶紧的进屋去,薛老爹见事不对忙赔笑着往后院退:“冰环,你听我解释,其实这完全是个误会,完全是老虎,对,都是老虎的错,昨夜是他带秀才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若是我……”
话音未落,只见小寡妇冷静的走到院子边抓起笤帚,薛老爹这才知道这陈家村的女人绝对都是有暴力传统的,忙才干嚎着往后院跑:“老虎!老虎!儿啊!你再不来说句话你爹要死翘翘了!”
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照规矩得穿新衣盖新被,不过家里穷了没新的东西用,也就凑合着把被子衣服全部洗一遍算是迎新除旧。薛寅松正在拆洗被子,见薛老爹火烧般冲进后院问道:“你做什么……”只见后面跟着撵进来的小寡妇,立刻明白了:“爹,你做什么人神公愤的事了?”
薛老爹跑到他身后才喘气:“那得问你,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大半夜的去偷笋子,偷笋子也不好好的偷,还把秀才带去,现在冰环生气哩,拿我说事。”
小寡妇冷哼一声,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俩道:“你俩不学好也就罢了,做甚么要把秀才带坏?那陈家村的竹林是你们能挖的么?这村上村下二百户人,你以为你们偷挖了把土填好就没人知道了?告诉你们,大前年的也是有人偷笋,结果里正为了平民愤,带着族长和几个长老把上下两百户都搜了个遍,搜出来的人家不但在在家族祠堂跪了两天,还被打了整整二十棍。”
薛老爹和儿子对望一眼,都感觉到了严重后果,齐齐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那挖过地填得再平也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只怕不消半天族长里正就得带人来搜家了。”
小寡妇冷笑一声,把扫帚一丢:“你们既然敢偷,自然也是想好了应对之策的,那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只是不许把秀才牵扯进来,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
薛老爹还待说话,薛寅松脑子已经转过来,丢开被子道:“爹,你快去把兔圈里的笋子头都收拾干净,把墙角的笋皮也都打扫了,全部丢到猪圈的粪坑里埋了。”
薛老爹忙答应着去兔圈,薛寅松则站起来找了个最大的陶罐将所有的笋子都装进去,盖上盖子搬进灶房,藏在煮猪食的大锅炉膛里。
小寡妇在一旁看了,冷哼一声道:“你两个倒是会想办法,只是不知道铁锹上沾了泥没?那竹林的土是发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薛寅松忙去找出铁锹,用水洗干净了又抹了些别的土在上面,这才坐着松了口气。那边薛老爹打扫完兔圈和猪圈,走过来坐下道:“儿啊,以后别挖笋了,这吃还没吃上,结果从昨夜忙活到今天,真是不合算啊。”
薛寅松正要说话,大门被敲得砰砰直响,里正在门口叫道:“秀才,秀才!开门!”
薛寅松和老爹对望一眼,均有种还好我们动作快的感叹,忙去开门迎了里正进门。
里正喜气洋洋的穿了身新衣,后面跟了两个人一起进门道:“这是本村的两位大长老,我邀他们一起来给薛老爹做见证写婚书,不知道笔墨准备齐全没?”
小秀才忙去拿了准备好的红纸和笔墨,里正坐在堂屋,先闲话几句喝了茶,便开始写婚书,一边写一边念:“立有鳏夫薛大勇,现年三十七原籍德平县田坝村,与本村寡妇章冰环,两情相悦自愿结为夫妻。今立此字据为凭,证婚人:……”
里正也是秀才出身,写得一手的好字,不过片刻便写完婚书让在场几人过目,然后照规矩让一对新人和证人都盖上手印。
因为是再蘸婚配也没有多的仪式,里正将婚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递给章冰环,含笑道:“你且收好,婚书已经写好,今天又是大年夜,这可是双喜临门,少不得要讨杯喜酒喝喝,只是我们各家都还有事,这顿酒且先寄下,日后再来讨酒喝。”
薛老爹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们稍等片刻。”薛寅松忙去后院拿出早准备的血肠和风鱼,正好三份分给几人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等改天我爹和环姨备下水酒,一定请你们再聚一堂。”
几个人说笑着离去,薛老爹关上门抹了把汗道:“真是吓死人哩,还以为是来查竹笋的。”
章冰环噗嗤一声笑出来:“查什么查,真要偷了几只笋只怕早进肚皮了,如何能查?”
薛老爹这才醒悟过来被她骗了,气得抖着手说不出话来,章冰环笑道:“许你们偷就不许我骗人?你看看你们什么德行,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尽干些下三滥的人,也不怕被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薛寅松坦然得很:“人穷志短,人富底气足,我这手头不宽裕挖几个笋算是借的,以后等我富裕了,一定给村里修路造桥。”
章冰环模出一包碎银道:“我也知道你家才搬来,手头也不宽裕。我这里还有七两碎银,也不急着用,你先拿去吧,开春要买种子,你可别扣着钱,种子买差了,一年的收成都差。”
薛老爹有些赧然,只得接了碎银谢道:“冰环,我、我……”小寡妇道:“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腻歪行不?好好种地早点把钱还我,那是我酒坊的本钱,可不是白给你的。”
薛父忙答应着揣好钱:“是,是。婚书已经写好,我这便去烧水,一家人都洗澡换衣,准备祭祀。”
章冰环听了一家人,脸上微带了红晕,往灶房去:“你们吃了早饭没?我看昨天有剩饭,要不炒着给你们做点吃?”
薛老爹忙说好,看她进了厨房,转身忙去找儿子。
薛寅松看着银子笑道:“这不挺好么?她愿意把银子借给你,这就说明她对你很信任。”薛老爹咬牙切齿道:“是很信任,但是我辜负了她啊,现在我都内疚了,一时冲动就想把床下那一百两挖出来全交给她保管。”
薛寅松耸肩,无不可的说道:“这随便你,只是你想清楚了,如果以后后悔,那银钱可不一定能拿得回来,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老爹纠结起来挤眉弄眼好半天,随即一挥衣袖去灶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