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松接了药递给强子,这边和九华一起出门:“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你爹还等着换药呢。”
九华模出十几个大钱:“这是剩的钱。”薛寅松接了:“明天晚上来我家,把长随、强子都叫来,咱们哥几个好好说说话。”
九华笑着应了,这边强子已经利索的拿了个陶壶把药泡上,又去院子里折了树枝烧火煎药。
薛寅松四处看了看道:“我明天正好上山,到时打点烧柴给你送来。”强子沉默了一会道:“反正就是个死,还浪费钱看什么病。”
薛寅松被噎得措手不及,好一会才道:“他是你爹,也是我强子叔,或许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好,每次来你家,我都能得一个鸡蛋,也许到最后就如你所说,可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强子听了,啪一声折断树枝塞进炉膛里:“桌上有我带回来的剩饭菜,你要不嫌弃就吃吧。”
薛寅松道:“我不吃,不是因为嫌弃,是因为这是你和强子叔的晚饭和早饭。我明天一早要上山祭祖,晚上来我家,我和你说点事。”强子眼皮也没抬,随口嗯了一声魂不守舍,薛寅松以为他忧心忡忡惦记着药费,也没多说话径直回家。
家里已经吃上了,舅妈见他才回来忙给添了碗把他推上桌。薛老爹一见他就拉长了脸:“下午野哪里去了,你舅舅回来半天想见你一面也难!”
舅舅忙在一旁笑道:“老虎去村里转了吧?”薛寅松忙展颜笑道:“随便转了转,这是兔子肉啊?真香呢。”
舅妈在一旁递了双筷子过来:“快吃快吃,这是你舅舅在山上套的几只兔子,哟,凉了吧?要不去热热。”薛老爹忙道:“这天气吃凉的挺好,没事的,别管他。”
薛寅松也忙道:“舅妈,别管我,你快去吃吧。”
舅舅笑咪咪的看着他道:“这小子长个了嘛,往年也不觉得,这次回来猛一看就是高了一大截。”薛老爹笑道:“他这一年是长了点,脾气也长了,现在敢拍着桌子跟我吼。”
舅舅笑道:“老虎,是真的么?”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那二两酒一喝能抱着庙里的泥菩萨叫爹,”薛寅松毫不留情的揭老爹的短,接着话音一转问道:“舅舅,现在上山管得严么?”
“比以前松了点,你还不知道吧,县老爷上个月被弄进山里饿了几天又挨了几顿打,如今都把衙役拘在身边保护呢。如今上山嘛大路是不能走的,从村西的小路上去就成。”
薛寅松有些疑惑:“村西几时有小路了?”
舅舅笑道:“自从管制松动后村里有不少人上山偷猎,渐渐就踩出一条路来,这几天你想吃什么就说,舅舅看能不能给你弄来。”
薛寅松笑道:“就这兔子就行,其他的骚味重我也不爱吃。对了,爹,咱们今晚早点睡吧,一早还要上山呢。”
薛老爹夹了块兔子滋溜滋溜的啃:“好,你舅妈今天把供品都装好了,纸钱挽花也都提前备下了,明天一早起床就能走。”
除了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薛寅松的亲娘也是要去祭拜祭拜的,算下来供品也要不少。薛寅松明面上听着几个人唠叨着怎么走怎么分配,心思早已经飞到别处去了,他想今晚一个人进山探个究竟,如果动作快能赶在天亮前回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晚饭,薛寅松被分配和锁子一屋睡。锁子是他表弟,今年才十五岁,这次一看着薛寅松就缠着他讲外面的事。
薛寅松随便敷衍了几句便蒙头大睡,他要争取时间休息恢复精力,争取在二更时分溜出去。
因为要祭祀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也要陪同上山,吃完饭不久一家人也都先后入睡,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薛寅松其实没睡太熟,半迷糊中感觉到外面安静后,悄悄爬起来穿了衣服往外面走,他先去灶房找了个装水的竹筒,又取了丈许长的竹竿防身,这才悄悄推开院门往村西走。
夜色中整个村落一片寂静,薛寅松借着微弱的月色勉强能分辩出路,提了竹竿匆匆往村西而去。
田坝村是比较大的村落,薛寅松在村西逛了一圈没找着上山的路,正在后悔吃饭时没问清楚,只听旁边呼哧跳出来一个人低声笑道:“被我逮着了!”
薛寅松定睛一看,却是他的侄儿锁子:“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锁子不服气:“那你来干什么?我跟着你来的,你是想偷着上山吧?”
薛寅松道:“大人的事你少搀和,赶紧回去不然明天跟你爹告状。”锁子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怕?你去告啊,你看我爹会揍谁?”
薛寅松无奈,只得好声劝道:“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我干嘛,我是有正事。”
锁子道:“你要上山吧?那我给你带路,这条路我爹带我走过,你不带我根本就找不着路。”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你带我上去指了路就回家,山上太危险,你还小不能去。”
锁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别把我当小孩儿哄,我爹现在还夸我厉害呢,上次上山猎的几个兔子里,有一半都是我的功劳。”
薛寅松不肯松口:“你要不答应咱们就别上山了,都回家睡觉去。”锁子当然不肯,好一会才愤愤的答应:“算你赢了,走吧!”说着领着他朝后面走去,穿过一户人家的房子来到一条小溪水前。
锁子把鞋子月兑了提在手里道:“先从这里上去,走半里地能插到横沟壑。”薛寅松依样也月兑了鞋提在手里跟着走,这小子倒真知道路,一路还能指点他在哪里落脚哪里避开尖利的石头。
两人提着鞋走了一会,随着树林越来越茂密薛寅松已经不大能看得清路,锁子从旁边的树枝上折了些小枝桠用火镰子点了道:“大火把不敢点,就点着小枝条照个路,一根烧了再点另外的,剩的树枝一定得丢在水里冲走。”
薛寅松接过一只来,小指粗的树枝能发出很小一团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两人借着这些许小火光,紧赶慢赶到了横沟壑。
穿好鞋锁子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愉快的问道:“老人家,还能走罢?那咱们后面就不歇息啦。”
薛寅松最后翻那几块大石头着实喘了几口粗气,闻言也不生气,皮厚的答道:“不歇就不歇,你小子也别高兴,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锁子嘿嘿轻笑两声问道:“你想吃野鸡还是兔子?野鸡得上神仙指,兔子就得去长斜坡了。”
薛寅松笑道:“不错嘛,连这都研究透了,好,我便考考你,去狐仙祠怎么走?”
锁子顿时失去笑容:“你去狐仙祠干什么?”
薛寅松借着火光见他有些讶异的表情,轻松的答道:“去拜狐大仙。”
锁子皱眉道:“你是不是也听说了狐仙祠闹鬼的事?那地方诡秘得很,还是不要去的好。”
薛寅松来了精神,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说说。”
“我听得不多,只是村里有些人说狐仙祠后面那片山坳里有怪声,就像是人死前的哀嚎,还有人模进去结果昏倒了,醒来的时候被丢在狐仙祠前,现在我们都不往那边去。”
薛寅松笑道:“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上去看看。”锁子却不肯,踌躇片刻才下定决心道:“我和你一道去,如果遇上什么总还算有个帮手。”
薛寅松本想让他回去,但转念一想没了他自己少不得要走弯路,只得让他跟着一路模向狐仙祠。
狐仙祠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狐狸精庙,只有妾侍、通房丫头一类的人才来拜祭,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庙门,锁子累得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滚:“走不动了,歇一歇吧。”
他们这一路连续走了接近四个小时,又全是爬坡上坎的陡路,薛寅松也累得够呛,跟着往旁边一坐:“休息一会,喝点水。”
四周非常寂静,连半声鸟鸣也没有,除了阵阵的微风吹得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外,再没有第二种声音。薛寅松喝了一口水正想说话,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股似哭似悲的声音,时而呜咽时而哀嚎。
锁子惊得寒毛都竖起来,连忙用手肘撞了撞薛寅松示意他仔细听,薛寅松屏住呼吸凝神分辩,还没说话突然又爆发出第二股惨叫声,这绝对不是割破手或砸到手指的惨叫,而是真正撕心裂肺的疼痛呐喊,那声音沉闷压抑的传来,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染上了血腥。
锁子到底有些害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咱们回去吧,这狐仙祠有些古怪,你想想那些女人不拜观音菩萨和玉皇大帝,专来这深山拜狐大仙就说明这庙里有问题。”
薛寅松凝神听了会道:“离着不远了,应该就在后面的山坳里,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这里别乱跑。”锁子劝不住,只得答应道:“那你快些回来,我等你半时辰,你要不回来我可不管你了,要是被我爹发现我半夜上山,少不得开花,我们要在天亮前赶回去。”
“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先回去,放心吧,我会在天亮前赶回去的。”薛寅松保证道,拿起竹筒又喝了两口水,一抹嘴巴倏一声异常灵巧的钻进了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吾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