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松松了口气,心道你还不算糊涂:“我只是问问,既然他现在已娶妻,你也没损失,不如就此算了吧。”
曲红香咬牙切齿:“做鬼都饶不得他!如今我私定终生名节已毁,反正也嫁不得人,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去死!”
薛寅松哭笑不得:“我说大姐,你在这富春县好好的,何来名节已毁之说?”说完又补充道:“哦,也是。今天这么一闹倒真是名节全毁,那你想怎么办呢?”
曲红香哭道:“当初我们也是拜过天地的,虽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起过誓言,如今他得要娶我才是。”
薛寅松想了片刻,叫来小伙计道:“你在这富春县呆得时间久了,想必这长桥巷都熟悉吧?街尾那李记米铺的公子,可曾婚配?”
小伙计答道:“去年娶了钱家独女为妻——就是钱记米铺,两家变一家,人人都说李掌柜好算盘呢!”
薛寅松转过头道:“看来他也是没办法,这门亲事必定是他爹给定下的,我劝你就此收手,除非你愿意给他做妾。”
曲红香银牙一咬,手里拽着衣裙发狠道:“我呸!让我给他做妾,他想得美!我若不是逃到这里来,说不定还在秦川城死等他回去接我呢!这个禽兽王八!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你想怎么办?”薛寅松哭笑不得:“他现在又娶了亲,你又不愿意当妾,这不是个死结么?再说那女家也是米铺出身,身家银子都是有的,你根本没办法比。再说就算告上衙门,你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和你拜过天地啊?”
曲红香气得不行,转身坐在凳子上一时骂一时又哭,薛寅松见她虽然泪流满面倒也没了初时的惊惶之色,心下对她也有了几分赞许,要知道这时代的女人除了哭还是哭,这丫头虽然年岁不大,还颇有几分胆识气度。
“我有一块玉佩,听他说他家祖传下来的,十分贵重。”曲红香背过身从衣襟里掏出玉佩递过来:“这便是当初的信物,若是凭这个能告到他不?”
薛寅松接过来一看,只见一块上好的黄翡玉锁,镂空刻着福禄寿三个字:“我认不出玉的好坏,不过看这雕工玉质可能是个宝贝,也还算是证物,只不过若是李家否认这是他家的玉又怎么办?”
曲红香听了颇有些受打击,垂下头好一会才道:“他曾说这是他家祖传之玉,精贵非常,若他真不认……我也没办法了。”
薛寅松想了想道:“你且收好玉,容我想想办法,这公道肯定是要讨的,不过得想个万全之策,务必叫他到时不能推月兑。”
曲红香立刻充满了希望,一抹泪水道:“我先去铺上卖米。”
薛寅松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并不是不敢干,如今有个不长眼的落到手里,他爹又刚勒索了三万担粮,怎么能轻易放过?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李家肯定有点风闻,还是先等等再说,薛寅松拿定主意见小秀才正坐在一旁,笑道:“你来了?”
“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看看,”秀才笑迷了眼,“想不到曲姐还有那么大的冤屈,你是不是想替她报仇?”
“……”薛寅松反问道:“我几时说了要报仇?”
“那你就放任不管?”小秀才瞪大眼睛:“我以为……怎么也要帮帮她吧?”
“帮肯定是要帮的,但是报仇就不必了,就算把那李铭时痛打一顿又怎么样?回家养两天照样好吃好喝,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记住一辈子,”薛寅松一脸决绝之色,“而且肉痛一辈子。”
小秀才喜上眉梢:“怎么做?快说,快说。”
“勒索,让他赔个天价青春损失费。”
“……”
薛寅松不是说笑话,在他看来李铭时的人不能动,妻不能休,曲红香又不愿做妾,那唯一的途径就只能是钱。
讹钱这种事虽然从没做过,但薛寅松很有兴趣一试,他和秀才商量了两个方案,第二日一早便带着曲红香登门拜访李家。
李铭时开初不想见人,但又怕事情在门口闹大了让妻子知道,只得让门房先稳着人自己硬着头皮来找老爹。
要说事情的最初,李铭时的确迷上了曲红香,这丫头人长得也很不错,懂事嘴巴又甜又勤快,算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当初一时脑热山盟海誓后,立刻警醒婚姻大事自己说了不算,便给自己留了个活口,胡编乱造说说家住富春县城南三十里的七里铺。
他一回富春县立刻禀告父亲,可家里已经给他定了门亲,对方是钱记米铺的独女,李掌柜的算盘打得如意:儿子娶妻以后钱家老两口没了还能得间铺子,太合算了。
开始李公子还惦记着和曲红香山盟海誓死活不肯就范,只是他老爹捏着他的七寸,许诺说只要他娶钱家小姐,便不要他接手掌管米铺可以继续读书科考。
李公子饿了两天饭头昏眼花,又得到老爹亲口保证便没再坚持什么坚贞气节,软着骨头娶了钱家小姐入门,本来心下是有点惶惶然觉得伤害了曲红香,可秋去春来过了一年,见诸事顺利没有麻烦上门自然也松了口气。
从事情本身来说他也是受害者,可他总觉得愧对曲红香,故而那天根本不敢争执,被当街哭闹打骂也不敢还口还手,只如丧家之犬般逃回家中,谁想还没安生半天,这薛寅松又找上门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找老爹出头想办法。
薛寅松在房门外等了片刻不见人来召唤,知道事情有变,递了个眼色给曲红香。
曲红香会意,拍着大门呼天抢地的哭骂,虽说是做戏其实也是这一年来的怨气宣泄,这一哭闹立刻吸引了大批的人围观,顿时把这李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寅松心下真是佩服这小妮子泼辣,立刻拉过管家低语:“赶紧去通报你家主人,否则这边真要闹起来我可管束不住了!”
管家也傻了眼,忙开门让两人进了门,又叮嘱他们在耳房坐好,这才急忙赶往公子处汇报。
等薛寅松领着曲红香进了花厅小门,李公子正坐立不安,一见他们扑过来叠声质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薛寅松笑道:“李公子误会,我是领红香来赔礼道歉的,事后我也仔细问过,她一时眼拙认错了人,万望李公子勿怪。”
李铭时愣了愣,倒呐呐说不出话来,旁边管家忙咳嗽一声:“原来是误会,那道歉是自然的咯。”
李铭时回过神来,忙道:“误会,误会,原来是误会,既然这样我也不予追究了……”
“大街之上拉扯有妇之夫,这如何不追究?”李掌柜咳嗽一声走进来,训斥儿子:“如今你是秀才身份,被个不三不死的的女子当街拉住颜面扫地,我看要拉她去见官才是。”
薛寅松故作惊骇:“见官?这可万万使不得,万望李掌柜高抬贵手!”
李掌柜假咳一声:“我说薛老弟,这是你家的丫鬟?”
薛寅松笑道:“不是,她千里寻夫到了福安县,被歹人夺去银两不得已流落街头,我后娘见她可怜才收留了住下。”
李掌柜也知道儿子的事,不过那海誓山盟又没字句做凭,根本算不得数,心里毫不为意:“薛老弟莫要被骗了,且看此女行为放荡便知她满口胡言……”
“你胡说!”曲红香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乖顺女人,奋起为自己辩护:“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诬陷好人!你……”
薛寅松忙回身拦住她道:“别激动!别激动!”悄悄又用口型提示她:玉。
曲红香回过神来,从衣襟里掏出那块黄翡玉佩在李掌柜面前晃了晃,假意哭道:“你这个负心郎!负心郎!我还要破烂玩意儿有何用处!把它摔个八瓣才好哩!”说着拿起就要摔,旁边李掌柜眼角一跳,忙跳起来:“姑娘别动气,别动气……这……好好的玉摔了可惜,真是可惜,姑娘勿要激动。”
曲红香收回手,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抢我东西。”
李掌柜忙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是看这玉质地不错,惜物罢了。”
曲红香捧着玉又哭了两场,这才收好自语道:“总也是一样信物,若是见官也算是凭证。”李掌柜忙道:“哎……呀,姑娘那玉品质不错,我……家有八十老母最爱黄翡,不若姑娘卖给我如何?价钱嘛,好说好说。”
曲红香摇头道:“不卖。”
薛寅松笑道:“若是给的价钱高,你便卖了就是,总要有些盘缠才能安身立命嘛。”
曲红香想了想道:“那倒也行,只是这安身立命总得有屋有田,虽不说良田千亩,还少也得有百倾;那院子也得是三进三出才是,还有那……”
曲红香每说一句,李掌柜的眼角就跳一下,听得后面还有条件,忙打岔道:“姑娘!就算块宝玉也换不了那么多。”
曲红香道:“那我便去当铺走一走,看能当得多少银两,就瞧这质地,应该也是个无价宝哩!”
李掌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常言道千金难买床前孝,我那八十老母如今久病在床,也正好买个玉佩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不如这样,我手里有个小庄子带了上百亩好地,虽然位置偏了点,却是正经的好地,就在城南三十里的七铺村,你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食言,我绝对没食言,我说了我今天要更的,嗯,就是这样,来吧,虎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