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祈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乌鸦一句话,让我冷汗湿透的背脊好像突然找到了温度。
可是,瞬间,又变得滚烫。
祈恩?他在跟祈恩说?他说的是祈恩?他说的是一直守护着我包容着我的仙子祈恩?他是在问祈恩为什么不和程子安在一起以后把凤鸾镯交给了我???
祈恩却丝毫不理会乌鸦满脸动容地呐喊,依旧拉着我的手,淡淡的对乌鸦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乌鸦猛地一拳头捶在湘梦客栈的门框上,那声音钝钝的,却沉重而深刻,吓得周围的人都停住了脚。
天哪,原来,原来,乌鸦对祈恩,是不一样的。
之所以他每次见我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好像针尖对麦芒,原来,根本就是他喜欢祈恩!
我顿时无语至极,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我是一个女生,我是一个女生啊。更何况,从那次玩笑之后,我便知道,祈恩待我,根本不若平日里他们开玩笑说的那般。那样温柔似水的脾气,又待谁不好呢?她就是那言情小说里最月兑离现实的圣母型的女主,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赴汤蹈火倾尽所有。想到前几天她和我说的话,我的心里,又忍不住涩了一下。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像是一把精致的钥匙,终于推开了我心中的那扇门。那么,那么当初乌鸦找到我,是不是,也是有原因的?之所以祈恩清晰地知道那个隐藏任务的每一关应该怎么闯,是因为她原本就知道梦奠的来处?
脑子里顿时像被猫咪抓了整整一宿的线团,错综复杂,还毛茸茸地让我心痒。如果,如果安得天边的人是胭脂,是那个对我来说几乎就是陌生人的胭脂,我还可以讨厌可以恨。那如果,如果当初那个巧笑嫣然的虚拟姑娘是祈恩呢,那个程子安温柔叫着“老婆”的人是祈恩呢,我,是不是,也能满腔的委屈和不甘,固执地认为是程子安不对是他选择背叛了我?我是不是还能理智气壮,还能义正言辞?
“好累,不去练级了,我先下了。”
身体里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怅然若失。我,用最后一点点地力量缓慢的敲了一条私聊消息给祈恩,就下了线。
当初,其实我怨的只是程子安没日没夜的游戏,尽管他解释尽管他说只要帮会战打赢之后就好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只愤愤地摔了他的鼠标,像吃了炸弹的刺猬,觉得被冷落被遗忘,用怀疑的心猜忌他,吼着问他是不是有了谁。那时候的程子安,先是一愣,竟突然的停下手来,眼睛里像含了无尽的大海,他望着我,对我说:“是的,游戏里,我有了老婆……”
老婆,他说这个词的时候语调轻轻的,没有字正腔圆,也没有言辞凿凿,只低低地呢喃出了一下,可就这一句轻轻一唤,就把我原本坚不可摧的心刺得四分五裂。他从没这么叫过我,他只是无所顾忌地叫我丫头丫头,现在,他可以这么温柔的叫另一个人老婆,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虚拟到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人。他在拉着我的手把我当做女朋友的时候,叫另外一个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老婆。
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他后面的话,也变得模糊,记忆像是突然中断了,每每思及,头就像要震破一般生疼。
后来,他的电话连绵不绝,阿然趴在窗口不断地告诉我,他站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我就一个人木然地坐在床上堆积木,任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任阿然不停地摇晃着我的床。我哭干了眼泪,只一遍又一遍地,把积木堆起,然后又看着它们倒下。那是程子安在我生日时候送给我的积木,送我的时候,他说,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堆积我们的幸福,堆成一个家。可是,面对这凌乱而褪色的积木,我再也怎么堆不起了,怎么堆怎么堆都会倒下,哗啦啦地,顷刻间又回到初始的零碎。
那天,程子安站了整整一宿,他宿舍的夏恒站在他身边不甘心的吼着,直接嚷嚷要冲上来,要不是阿然,我怕,夏恒真的拎着程子安的衣领会挥着拳头进来。后来,夏恒颓然地离开,只剩下程子安一个人,在飘零的夜风中,一直一直,站到舍管阿姨的钟声敲响,阿姨摇摇头,关上了宿舍的大门。那时候的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那个月夜下的他格外的凄凉,我不止一次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我忍住,我死死地抓着窗户的边框,勒到手心里有消散不去的红色印记。
其实,我知道程子安在楼下已经很久很久,我知道我完全拒绝了他所有的电话和信息,我知道他最近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我知道,我从来就知道。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可以狠得下这样的心,把甜蜜了那么久的感情,把期盼了那么久的他,都摒弃掉。只因为他有了新的幸福,我应该祝福,应该如他所愿,让他不要难以选择,让他不要左右为难,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舍得,能够做到。可是,在他终于离开宿舍楼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不是的,我根本无法容忍失去他,比割舍骨肉更痛,是割舍唯一的将来,是穿刺了骨髓,浸透在血脉里,要把整颗心整个人都生生割裂开来,我做不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我和程子安说过,来世,我想做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傍河而居,荡水行舟,捕鱼喂马,爱一个和我一样的女人,像你爱我那么爱她,然后,将幸福一世一世的传承下去。到头来,没有了程子安,我只有,去另外一个世界,找我的来世。这样,我就成了倚笑公子,湘梦城里羽扇纶巾谈笑间的倚笑公子。只是,我再也找不到和我一样的女人了,因为,她早已随着那个和程子安一样的男人死去了,只因为,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爱她。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轮皎皎明月,月亮里,是相对的四喜团子和四喜丸子在用药杵不断地捣鼓着药材,一声又一声。我和安得天下在月下的凉亭里把酒言欢,我们竟然都是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模样,身边是祈恩素手弄琴,她文静淡雅不沾风尘,而胭脂则随着琴声飘然起舞,那舞姿清丽优雅,我竟然是心平气和的和安得天下点头共赏着。杀寂寞和碎玉女圭女圭一身大红喜袍携手走到我们面前,他们恩爱般配,老杀喝酒,女圭女圭布菜,一股祥和之气静谧之风。突然,大风起,满地的桃花瓣扬起,满目的花雨中,乌鸦一柄长枪刺进来,掀翻了酒桌,菜渍撒得满地都是,他一把抓起安得天下的手,说:“跟我走,你必须跟我走!”
黑夜里,我被惊醒,身上的衣衫湿透,最近真的太过沉迷了么,这个梦荒诞而不可思议。天哪,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头又生生地疼起来,思及今天游戏里出现的那一连串一连串事情,太多太复杂,像一张网,把我牢牢的锁住,我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于是,我又爬上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