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头旁叫个不停,拿起却看见屏幕上闪现程子安的名字,原本一直惦记着他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目感恩于他一大早就送来早晨的我,脑海里已经全部都是他那甩手离开的明黄色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在心头不停地缠绕,怎么想都恨自己的心软,埋怨自己的蠢钝,可这明明是自己的识人不清,又怪不得任何人。
懊恼之下我又选择做了逃兵,果断地按掉来电,再次扒开手机电池,只一心一意地对着电脑,跟着阿大和果冻按着团子提供的坐标路线就找到了其实并不隐蔽的翔云寨。
那寨门做得极其简陋,只是一堆杂乱的稻草随手扎在了一起,上面歪歪扭扭地挂了一个简单的小木牌,木牌上用淡墨篆书写了工整的“翔云寨”三个字。就在这简朴的寨门旁边,坐着一个橙红色长袍的带着斯文眼镜的书生,那书生似乎正若有所思的抬头凝视着这寨门上的牌匾,脚不自觉地在地面上轻轻点着,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果冻嘟嘟嘟一见到那长袍身影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大吼着“大叔!大叔”,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面对着这毫无矜持可言的小姑娘,我委实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她的一言一行绝非常人之所能,我决定再也不把她归类为正常人类了。
本来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寨门上的长袍书生便是之前不打不相识的千面尊者,被果冻这么猛地一扑,他的身体略微向后倾了倾,脸上却露出了包容而宽慰的神情。
“找不到路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都等了好久了。”他像对待一只可爱的小猫一样顺了顺果冻的头发,两眼满是笑意。这动作倒是做得自然而温馨,可是我一想到果冻头上明明是一坨插了鲜花的便便,立刻对眼前这位淡定的大叔表示了十二分的崇拜和景仰。
“你们都接了任务?当初我做这个任务杀了一轮就搞定了,也不知道嘟嘟怎么做了这么久还没完成。”千面尊者抬了抬他的金边小眼镜,颇有不解地疑惑道。
“没事,不够人我再叫兄弟。”阿大仗义地拍着胸膛保证道。
脑海里浮现出老杀他们不情愿的样子,我顿觉阿大的豪气干云有点莫名其妙。
想来还是先接了任务的好,我随即就点了那个如枯草扎堆一般的寨门。
眼前枯草堆瞬间变成了大块大块石头砌成的巍峨模样,那本来看上去隐蔽而狭小的寨子,突然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样矗立在我的眼前,就连在片刻前还被我嫌弃的“翔云寨”小木牌都变成了一块汉白玉石块,一丝不苟地嵌在堡垒上最显眼的位置。
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伯伯拄着拐杖从堡垒里走出来,满脸善意地对我说:“欢迎来到翔云寨。我是寨主钱伯。”
果然NPC是万年自来熟,对每一个符合条件的玩家都热情似火。他的慈眉善目在我脑海里突然演变成疯狂地勒着我的脖子,一边猛烈地摇晃着一边大吼“快去做任务”!的残暴形象。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梦奠任务之后,我对每个任务NPC都心存阴影,生怕再来什么BT任务让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眼见着脸上皱纹快堆成一朵花的钱伯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几步,可是剧情齿轮在毫不留情地向前滚动,那个陷在剧情里倚笑公子的小小身影只能一动不动静待故事的发展了。
钱伯声情并茂地介绍了一下翔云寨的历史风貌,大抵是一群流民逃月兑兵役之后傍山而居沿袭下来的世世代代。我点剧情对话的时候鼠标飞快,只想快点结束这些长篇累牍的赘述,和果冻她们一起杀掉最后的Boss就去领任务奖品。可是钱伯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遇到外来的知音一般,抓着我的手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热情洋溢的把我拉进寨子让我参观他们独居一隅安居乐业的悠闲生活。
寨子倒是格外的清新舒爽,淡淡的青草地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上面有些散养的小鸡,用鼠标点上去还会发出“咕……咕……”地叫声。它们饶是很自在地在草地上漫步,偶尔还会在草地上啄两下,嘴巴里便叼起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蚯蚓来。
两边是整齐的吊脚楼,根根杉木做得极像,连树的纹路都像真的一样。有朴素打扮的寨民在楼边纺纱,那纺纱机像车轮形状一样却比车轮大好多倍的滚轮在那些勤劳的妇女手中绕出一根又一根绵长的丝线。她们见到我,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向我敬来一碗清澈的泉水。我望着双双诚挚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就喝了下去,结果头顶上就冒出“迷幻度+10”的字样,还没等我发出疑问,钱伯就体贴地向我解释这是他们寨子里的习俗,但凡遇到尊贵的客人,都会为客人敬上一杯自家酿的水酒。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特别想念丸子的松苓酒,即使那酒喝不出味道,也增加不了迷幻度。
一杯一杯的水酒下肚,我的步子渐渐有点踉跄。本来在田里耕作的小伙子们也走到我的跟前,他们捧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碗,而是整整沉甸甸的坛子。我自知酒力不支,看着屏幕前面色潮红的自己,连忙对着钱伯摇手投降。钱伯却替我接过了年轻寨民递上的酒坛子,认真地说道:“不喝酒,就代表不是我们的朋友,对我们心怀芥蒂,这样的人,在寨里是要被交出去献祭的。”我执拗不过只能再接过慢慢的酒坛,在他们满心期待的目光中一干到底。
一碗一碗,一坛一坛,面对热情如火的NPC们,我头顶上已经冒出无数个小星星,他们的形象在我眼前也变得模糊,渐渐一个人衍生出一个影子、两个影子……
突然头一晕,我就倒在了地上,屏幕也随即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