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扎西多吉
龙虾带着妙妙与王伍长等人继续向边坝行进,他们的速度非常缓慢,就是马帮一天二十里的行程也比他们快不少。
过了洛隆宗的地形,妙妙就很熟悉了。硕板多有汉军驻扎,他们遮遮掩掩绕过硕板多,爬过巴拉山,下山到了中义沟,山下原本有一片大草滩,但是现在全被大雪覆盖。往常这时候正是马帮赶回家的时间,一路都是顶着严寒匆匆赶路的骡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因为第巴叛乱,马帮断绝,这里显得分外寂静荒凉。再往前就是巴里郎、爬过索玛拉山,索玛郎、拉孜、最后是边坝。
又绕了一个大圈,他们给养消耗的差不多了,龙虾偷偷模模的趁夜率兵模进了拉孜。龙虾一路都在吃,常常走不到半里路他就要停下来吃东西,他的食物有一个三十人的小队专门照管。妙妙怀疑有一大半的给养都进了他的肚子。
拉孜,藏语意为“山脚”,是个不很大的村庄,却是从中路去拉萨的必经之地。在路边的高地上建有挤在一起的低矮的民房。下方的山沟里有一条平日里不算小的溪流,冬天的水快干涸了,水面上结着一层薄冰,水就在冰面上缓慢的流动着。北面有一座挺拔的大山,南面是比较平缓的山坡,东面则是他们刚刚翻过的赛瓦合雪山。沿路再西行五十里就是边坝了。他们的探子看准了这里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今天没有月亮,村子里很黑。他们还没进村,满村的狗就吠叫起来。龙虾的手下气得骂骂咧咧,他们看准了一个大户人家,正准备去敲门,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藏兵们杯弓蛇影了这么久,顿时吓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成一团。
妙妙和格桑等人趁机闪到一边,格桑低声道:“上面。”妙妙抬头一看,只见村子各处的屋顶上影影绰绰的站着很多的人,默不作声地正好将他们团团围住,看那个身形似乎都是喇嘛,见他们已经发现了,喇嘛们点起了一支支的火把。
两人高兴地对望一眼。
龙虾这里也厘清了首尾,见对方是喇嘛不是汉人,场面一时僵住。
几个红衣喇嘛举着火把下从房顶下来。
终于看见救兵,“扎西啦。”妙妙兴奋地窜到领头的一个老喇嘛面前,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那个老喇嘛中等个子,眼角都是笑纹,面目慈和,正是锡章寺的堪布扎西多吉。他看见妙妙安然无恙不由得松口气,伸手模了模她的头:“怎么走的这么慢?我们等了好几天了。”
实际上洛隆宗到拉孜就是用两只脚走的也就三四天的路程,龙虾等人骑着马硬是转了九天。
妙妙笑嘻嘻地瞟了一眼脸色古怪的龙虾老爷:“有人迷路了。”
龙虾老脸一红。
他们和徐家胜王伍长等人被带到附近的喇嘛寺休息,随后有人来请龙虾说是扎西佛爷要见他。龙虾心中忐忑,说实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已经很久了,自从他接到第巴要他狙击汉人军队的命令以来。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扎西多吉开口问道。他垂眉敛目端坐在佛堂里,昏暗地酥油灯静静地映着他身上的红色袈裟,看着像一尊佛像。
时间对龙虾来说没什么概念,他迟疑着算了半天。
见他掰手指,扎西多吉有些怜惜,这个孩子一直是这么傻乎乎的:“孩子,已经二十年了。”
“是哦。”龙虾憨厚地笑起来,在这个长者面前他有些孩子气,“那时候您还在伺候至高无上的佛爷。”
“那是我的荣幸。”扎西多吉敬畏的回答,随后正容问道:“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帝的军队已经进了拉萨城。至高无上的佛爷曾经说过,我们和汉人都是佛的供养者,也都是皇帝的臣民。大的事情千万要恭请佛的暗示和皇帝的旨意,不可私自处理。否则灾祸无穷。布尔登这次在劫难逃。”外面突然传来一丝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抬眼看了一下,声音顿时消失了。
“这个啊?”龙虾明显有些困惑。“碗砸烂了个人吃亏,锅敲破了大家倒霉。我在汉人眼里不就是跟布尔登一伙的?他们会放过我?”
“恕我直言了,现在不是犯糊涂的时候。”扎西多吉凝重地看着他。“布尔登要你到康区干什么来啦?”
“无论出自谁人之口,忠言总是忠言。”龙虾回答的很快。“他给我的指令是狙击汉人军队,不准他们靠近拉萨。”
“你最远到了哪里?”
“过了崩达……”
门突然被踹开了,一个身影扑进来,龙虾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就被掀翻在地揪住头发,脖子被一个冰冷锐利的东西狠狠压住,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东达雪山的上的汉人是你带人杀的?”
龙虾吓呆了,眼前这人一脸戾气跟那个面带春风的少年判若两人。
“快说。”妙妙压紧了手里的柳叶镖,一丝鲜血顺着龙虾肥肉的褶皱留下来。
龙虾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疼,不由吓得鸡毛子鬼叫起来,魔音穿脑,妙妙不耐烦喝道:“闭嘴。”
外面龙虾的手下听见动静一拥而入,见状纷纷抽刀呼喝,与赶来的喇嘛对峙起来。
“快说。”妙妙急了。
龙虾苦笑:“你要我闭嘴的。”
这人有些无赖。妙妙跟他喝了这些天的酒,知道他的德性,将镖尖对准他的喉咙:“少废话,是不是你干的?哼!我八岁就杀了一只老虎,不介意再杀一只大象。”
“我没到过东达山。”龙虾连忙否认。
“那谁到过东达?”
“第六代本桑杰,我就是奉命接应他的。”龙虾小命要紧,回答的飞快。
“那倒是对不住了。”妙妙收回飞镖,换了幅笑脸问扎西多吉道:“王爷他们进了拉萨,那布尔登呢?”
“逃到后藏了。”
“后藏的佛爷可不喜欢他,他要倒霉啦。”妙妙受了这些天的鸟气,见龙虾吓得差点失禁,有些解气,敲敲龙虾的脑袋:“你要是敢说假话,我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给扎西啦当夜壶。”
随后哄走了所有的人一起走了。
扎西多吉见龙虾缓缓坐起,苦着脸抹了抹流血的脖子,好笑着劝道:“你怕什么?大皇帝既是怒目圆睁的护法天王,又是和蔼慈善的文殊菩萨,他不会不分好歹。再说,漫长的春天有三寒三暖,漫长的人生有三苦三甜。翻过一山,必有一谷;上上下下,行路之理。只要你现在罢手,就算是被追究,丢官去职,你也可以隐居山林,小小的锡章寺容得下你。”
龙虾闷声不吭,叛徒的名声可不好听。
扎西多吉笑道:“要不你就留在我这等消息好了。”
“我不挨白塔染不上白粉,不模锅底沾不上黑灰。等大事底定,那时候谁也不要说谁。”龙虾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