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自顾自地逗弄着大头,春丫立在一旁,手里拿着书结结巴巴地念着,清歌并幼崽爹甫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老冲领着幼崽在院子里玩,没跟进来。
清歌的眼睛在喜来和春丫脸上打转,喜来神色无异,但春丫自他们进来,耳根红艳渐烧,勉强念了一会,就没了声息。
想是她刚习字不久,识字不多,见了他们两个,没好意思念一个漏几个,干脆停下不念了。
清歌视线转到身旁的幼崽爹身上,见他静静行了一礼后就退得远远的,心下暗叹,接着又疑惑起来,怎么考究起春丫姑娘来了?不是要说那夫郎的事么?
春丫先是给清歌问安,完了之后开始发难,“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同你说不许靠近钱院半步么?”
清歌皱眉。
但见那夫郎怯怯地往某人那看了一眼后,垂下头低声向春丫道歉,欲转身告退。清歌斜眼看下,这么大一通动静居然理都不理,只顾逗弄那只云翠,他嘴一抿,拦下了那夫郎。
“春丫姑娘,是你身旁那个人自个要求要见这位夫郎的!”
听了他的话,春丫愣了一愣,随后横眉竖眼对某人发火,见她如此,幼崽爹急了,想出去又被清歌堵住去路,只得无措地在房里打转,想叫春丫别骂某人又不敢,只不停说是自个的错与某某人无关。
清歌冷眼看着,越发觉得某个置身事外的人可恨。难不成是故意叫这夫郎来给春丫羞辱的?
某人迎上他的视线,对他微笑颌首,“来了?”
清歌忿忿不平,她是聋子还是瞎子?都快闹翻天了,亏她还好意思装!
春丫也很生气,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心思,跟喜来说过多少遍要远离那个男人,可她倒好,人才刚好一点又巴巴地赶着要见他?
她在这边吼得嗓子疼,她呢,居然一副云蛋清什么的同神医打招呼,一看就知又没将她说的当一回事!
“喜来!”春丫不满至极,揪着头发怒目大吼,“你到底有没在听?!”
幼崽爹打了个颤,但还是抖着嗓子出声,“春丫,姑娘需要静养,你……”
下面的话被春丫不善的表情唬得不敢说下去,缩着身子不敢再多言半字。倒不怕春丫打他,虽说这孩子见他总没个好脸色,但至多只在口头上说几句,不会有别的举动。
“春丫。”
很平静的一声叫唤,但终究还是出声了,清歌抬眼,他倒想看看她怎么解决。
这一望,不仅他呆住了,就连不情不愿的春丫也不再跳脚。
并不是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相反,平静的很,但就是这平静,看得他们心里发毛。眸色深如水,让人不由得悚然,那平静底下,是不是隐藏着汹涌骇浪?
平日里的喜来,接二残子总结,那便是“喜怒形于色”。在春丫面前,多是没脸没皮的耍赖,就算哪里有做得不好的,也只揉乱她的头发,轻轻说上一句,我家春丫这样已经很棒了,要是能改就更棒了。现下这样的她,春丫哪里见过。
起先是惊讶,继而是恼怒,接着被她看得不自在,视线游移,手无意识地揪着衣摆,慢慢的不安起来,想要问怎么了,却不知为何就是开不了口。
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就连低着头的幼崽爹也觉察出不对劲,可是没有人敢打破这僵局。在自个越来越大的心跳声中,更添了几丝不自在。
清歌抿嘴,可恶,明明没怎么样,他怎么就心虚起来了呢!
“你们知道么……”
清歌只觉得那轻缓的语调一出,他的心跟着一松,同时听到两声轻喘,他苦笑,只是一个表情,竟然迫得他们几个大气都不敢出。
清歌深吸一口气,朝床上那人看去,只见她神色有些恍惚,他压下心中的异样,细细地看着她。她,想说什么?
“知道么,我还没出世,父亲便被我克死了,后来,我的大伯也去世了,接着是我母亲,然后是我女乃女乃,祖上几辈的财产也让我败个精光,”她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忽视幼崽爹一脸的震惊,最后定在春丫脸上,“春丫你说,我这样刑父克母的败家女,算不算是丧门星?”
她问得很轻,像是无所谓你答不答,她都认定自个就是那丧门星。
幼崽爹听得心中一痛,春丫也好不到哪去,急忙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又在胡说,什么丧门星不丧门星的!”
幼崽爹在旁边点头,圆圆的眼睛满是担忧和心疼。
清歌神医也清咳一声,“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所谓克不克的那一套,都是愚昧众生的无稽之谈。”顿了一下,道,“这也是我女乃女乃说的。”然后在心里嘀咕,这套身世该不是说出来哄他们的吧?
喜来摆出一副你们不用安慰我我自个心里清楚的表情,对着自个的身世唏嘘感慨几句,又表露出对自个的痛恨与自责,唬得春丫跟幼崽爹连连宽慰她,就怕一个想不开,她做出什么傻事。而清歌时不时插上几句,但重点仍放在研究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他发觉,只要不单独对上她,他就能冷静客观地判断。
“……可幼崽爹幼年失怙失恃,早年丧妻,就被说成丧门星,我这样的人,难道就不是么?”
清歌身形一顿,果然是编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春丫啊。
清歌一瞄,见春丫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越发肯定自个所思。
喜来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罪过”,最后连幼时出门在路上遇上某条狗,那狗突然发狂,最后被路过的马车碾死都算上了,直到春丫肯定的说出幼崽爹不是丧门星才停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向清歌求证,“神医你说,我真不是么?”
那眼巴巴地表情,要说多可怜就多可怜,清歌无语,这人还真是怎么装怎么像。虽然觉得某人该适可而止了,不过他还是配合的说上一句,“嗯,你们都不是。”
弯弯的月牙甜甜的梨涡还有微黄的牙齿——最近没怎么刷牙——都向他们表明,她满意了,春丫并幼崽爹松了口气。
喜来笑眯眯地看着春丫,“春丫,以前讨食的时候,什么让你最难忍受?”
春丫怔了一怔,才跟上她跳跃的思维,“讨不到吃食。”
“除了这个呢?”
春丫皱皱鼻子,想了好半会,“走了一整天只得了半碗馊饭。”这话引起了幼崽爹的极大认同。
清歌发誓,他真看到某人噎了一下。
“……除了吃食,还有没有别的?”见春丫不解,某人不得不举例,“例如,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啊之类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春丫回想起那些鄙薄的眼神,“还好吧,看久也就习惯了。”
某人沉默许久才接着举例,“那除了眼神,他们还有没有做出令你讨厌的事?如踢你一脚,吐你口水啊之类的?”
春丫一脸的厌恶,“我最讨厌他们冲我碗里吐口水,腥臭难闻特恶心。”
资深丐夫幼崽爹很淡定,清歌神医在强大的职业病支撑下,分析什么患者口水会腥臭难闻,只有喜来泪眼汪汪对她家大头对视。
大头,你家主人躺得脑袋生锈了,就算是要举例让春丫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不该举些恶心自己的例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