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那边送走了五爷他们,便斜躺在贵妃榻上,小丫头用鼓锤敲着腿,玲儿一会来回,说是乔妈妈来了。
乔妈妈笑着进了屋,“太太怎么这会子就躺下了,小心积食。”
让小丫头退下去,乔妈妈坐在脚踏上替着敲腿。
“也不过有你还这样想着我罢了。那事是如何的?”
乔妈妈见四下无人,便悄声的说道:“太太前几日不就说开春了,天气变暖,想着要养几尾金鱼。大少女乃女乃那边便令那刘婆子去库房里寻一对兰窑落地鱼缸出来,偏那刘婆子因五爷大喜的日子,多吃了酒,竟给忘了,在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又不肯服软,说了几句硬话,大少女乃女乃便打发了刘婆子出去。”
太太闭目养神,一边听着一边晃脑,随即说道:“那韵丫头说了什么?”
“……听了五少女乃女乃的话,那刘婆子立马就没了主意,好一会子才被人搀走的呢。”乔妈妈说完有些鄙夷的笑挂在嘴边,自是看不惯刘婆子的倚老卖老,曾经也有过过节,这时便尽挑了难堪的说。
太太睁开眼,有些感叹的眼神看着乔妈妈,“这韵丫头确是个才,跟着尘儿便是我们的造化了。”
“太太的主意已定?”
“还要再过些时日,我再指点一些给她,她灵,定是几日便能独挡一面了。”
乔妈妈也明白深意,便不多话。
太太良久突然冒出一句,像是哽在喉咙里鱼刺咳了出来,如释重负一般。
“我不能让辛辛苦苦掌起来的家,就白白送了那些个蹄子。”
……
另一边,湢浴间里,璃韵瞧着浴盆里香气扑鼻的澡水,有些黯然神伤。
“女乃女乃可千万不要这样想,定是我这裙子料子太差,经不得热水,就褪了色。”水桃跪在地上瑟瑟的有些发抖。
璃韵轻轻的笑道:“呵呵,为何你这会子又要这样说,刚不是还说猜到了么。”
“女乃女乃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问你,昨日是谁让你去盛汤的?”璃韵的眼神凌厉起来,紧紧的盯着水桃。
那水桃岂是见过这样的阵仗,便嘤嘤的哭起来。
“女乃女乃忘了,是女乃女乃看见我从屋前过,才吩咐我去盛汤的。”
璃韵顿时傻在那里,张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来,脑子嗡嗡的。就好像一直陷在沼泽里,本来手里还庆幸的抓着一根藤条,结果到了现在,才发现那藤条不过是断枝一根,同自己是一样的毫无着落。
定了定神,璃韵过了半晌才道:“那日你是从哪里盛来的汤?”
“是船上的后次间,有口大锅,里面温温的炖着汤水。”
“那现在船在什么地方?”
“昨日就已经启程回京州了。”
璃韵听了这话,心里就更是一沉。
线索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要喝汤的是她自己,之前的记忆也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是谁告诉的她后次间里有汤。再者,那船已经离了苏州,在想要查看便是不能了。而船上人多手杂,既有自己的陪房们,又有崔家的人来一路护送,说到底也不能断定是哪边的人所为。
“水桃,如今我遣你一事,只求你能替我安安心心的去办,今日我已经许给了那么多的人保证,现在再说也难免要说我夸口,这是我陪嫁的镯子,已不是一对儿了,你且收着,算是我给你的保证。”
水桃立马叩首,“水桃不要女乃女乃的东西,汤水之事水桃自有责任,女乃女乃如今也不过是想要让水桃去看看当初在船上的人当中有哪些可疑的,水桃已经想到了,定会尽心的去查,女乃女乃尽管放心。”
璃韵先是一愣,随即红了眼圈,笑起来。
“你个丫头,真真的想到了我心坎里,来了这一日,处处逢迎巧旋,身心都是累的,就是没有个头绪,也不能和谁说说心里的苦闷,今日妹妹这样体会我的心……”
“女乃女乃,别……”看到璃韵拭泪,水桃也大颗大颗掉起眼泪来。
“行了,你既然知道我唤你来何事,就下去办吧,我也不留你了,早些回去休息,有事就尽管来回我。”
水桃走前硬是没有要璃韵的镯子,塞不过,就放在了杌子上,转身离开了。
流月提着裙子进来,舀了两勺热水。
“女乃女乃可是乏了?瞧这眉眼,都快要睁不开了。”
璃韵笑笑,就潦草的洗了澡,慢吞吞的回了房。
锦钏正在熏被褥,璃韵扫了眼,那块月白缎子早已不见,怕是早上前脚离开,后脚就被取下来了吧。
疲累的躺倒在床上,锦钏和流月都睡在了东间的暖阁里,五爷放下手里的书,也上了床。
诣尘搂过璃韵,轻轻的在她耳边呼气,身上有油脂香气,腻腻的,令璃韵头疼,遂挣月兑开,往里面挪了挪。
“怎么了?”诣尘有些诧异,身子僵在一边。
“没,就是今日实在太累了,我想睡了。”璃韵微睁着眼,盯着眼前的床柜把手,精神渐渐沉了下去。
诣尘叹了口气,翻身躺下
……
次日卯初,璃韵懒懒的起床,梳洗打扮过后,携着诣尘一路走去太太屋子请安,在那里吃了饭,说了会子话。
一时老爷又让五爷过去,太太一阵嗔怒,笑道:“他总是这般和我抢,尘儿不来他也不想,偏偏要在我这里时就传了过去。”
诣尘便请安笑道:“太太恼什么,儿子不能尽到孝道,自有璃韵来帮您解闷。”
太太揽过璃韵坐在身边,瞅着诣尘道:“亏你给我娶了个好儿媳,要不我就和老爷闹去。”
五爷笑笑,摆手去了外书房。
一时见大少女乃女乃和三少女乃女乃也来请安,大家说会子话,内室里其乐融融。
二少女乃女乃来的时候,大少女乃女乃正说着笑话,大家先是屏气听着,后来方听完大笑起来,竟然全然没有瞥见二少女乃女乃已进了屋。
璃韵瞧见,忙站起身来,“二嫂子来了。”
二少女乃女乃见状,简单的福了礼请安,转身便走。太太那里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她打量她是个人物了,她不来讨好我,我还要看她的脸子了。成日里钗垂鬓松的,做出那些个轻狂样子来给谁看?我越发不搭理她,她还越发的得了意了。”
一时间众人都忙着哄劝太太,成旺家的在门口观望了好一会子,见差不多了,便进来回话,说是有几个管事妈妈等着回话呢。
于是璃韵并着大少女乃女乃和三少女乃女乃都出了屋,过了穿堂大家便各自去了。
璃韵出了角门,突然想起一事来,便问锦钏:“二少女乃女乃那里离这里可远?”
“倒是不远,女乃女乃有事?”锦钏低声的应着,不时用眼角扫过璃韵的表情,揣摩不透她的想法。
“既然不远,带我去看看吧。”
二少女乃女乃住的殿春斋在前院的西边,于是璃韵等人又穿过前院,从西侧门过去,走了半盏茶便到了。
“呦,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五少女乃女乃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了。”
璃韵有些懵,看她的样子已不是昨日那个打算掏心挖肺的样子了,不知是只想劝告她一句,还是因着锦钏在旁边她不方便。
抑或,是她的身边,也有个像锦钏一样的人。
“二嫂子怎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妹子就是想,初来乍到的,来这里逛逛。”
二少女乃女乃仍站在门口,也不让着璃韵进屋,只在院子里说话。
“我这里可是没什么东西可瞧的,你也看到了,除了这两颗百年的老树,你可还想看什么就没有了。以为我这里也像那院里一样珍奇宝贝一堆,可就错了。”
璃韵讪讪的,不好说什么,想着要打道回府,却又想到此行的目的来。
于是陪着笑脸说道:“嫂子既然这样据我,那我就不打搅嫂子了。”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就是嫂子的裙子,在太太那里时就瞧见了,怎么这样的打了褶子。”
二少女乃女乃随即瞧着裙摆,不仅褶子没有摊平,甚至还有个红色的印记在上面,像是洗不去了似的。
“是不是洗衣的婆子年纪大了,手脚也这样的笨了,这好好的一件衣服就毁了?”璃韵继续煽风点火,等着瞧二少女乃女乃的反应。
果然不负众望。
“哼,我这里能够派来什么伶俐的人使,不过都让那大院里的占了去,背地里鼓捣这个那个,都打量我不知道呢。”
璃韵笑道:“嫂子干什么这样动怒,衣服自是门面,大不了换个人便罢了,要不我去倚荷苑给嫂子挑个人来使吧。”
二少女乃女乃勾着笑,“弟妹回去吧,你的好心我领了,可是哪来的要找哪去,我可是要会会那个大院的去。”
说着,二少女乃女乃便让丫头唤了洗衣的婆子来,一路去了大少女乃女乃的院子里。
璃韵怏怏的回了倚荷苑,月婵和厨房的婆子吵了架,锦钏赶忙的跑了去,流月看四下无人,端着茶上来。
“我往二少女乃女乃裙子上滴海棠花汁的时候可有人看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