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诣尘屏着气，似乎在极易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盯着璃韵的眸子也不再是温柔的暖风，变成了一汪寒潭。
璃韵想起初见面时，新婚当夜，他也是这样寒潭似的眸子，可是却溢满了盈盈的，仿佛水火交融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沉醉。可是这样心潮澎湃的目光每晚都荡漾着，却最后以失望和寥落告终。
如今的神情，璃韵不得不联想起月婵出事的时候，那种怀疑、不解、失望交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房事的不如意，再加上诣尘似乎是在挣扎的表情，璃韵突然感到彻心的寒冷。
“我听说了那件事，所以趁着能够出府的机会去看看她的家人，只见了她嫂子。”璃韵语气恳切，却没有往日娇滴滴的词调。
诣尘仍是沉默，嘴唇微微颤着，鼻翼翕动。
璃韵哽了下喉咙，瞧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偶然间听说了留香的事情，想着我初来乍到，留香又是从前服侍你的，既然听说了再不去看看也不合适……”
“你编了什么谎才出的甘月寺？”
诣尘突然打断，璃韵刚刚覆上茶盅的手不知觉又缩回来了，于是将如何染了裙子如何退到厢房，如何赶车去了留香嫂子家，简单的描述了一番，但是诣尘的脸色却越来越冷。璃韵在桌子下方攥紧了拳头，等说完了最后一个字，诣尘的火气也激起了。
“你说了这么多，你不是早就有预谋要去！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准提起留香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你若不问起，谁又能在你耳边兀自提起？你去找留香，你是什么的目的，你是因为不相信我，要去寻个究竟？”
璃韵坐在一边冷了脸，闭了会眼，心里默默数着数字，等安心的数到了10，才睁开眼睛，将自己的火气和心寒压下去不少。
“你只知表面不知其里，虽然府里没人提起，但是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初来乍到，必有好事的人在我耳边吹风。你不早早来告诉我，却让我听着旁人的闲言闲语胡乱猜测。我不过觉得留香是曾经服侍过你的人，如今死了，我去看看也省着别人戳着脊梁骨。”璃韵字字铿锵，对上诣尘的眸子，也不输半分。
诣尘突然站起来紧紧抓住璃韵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璃韵身子颤抖，但是目光仍然炯炯。
“你不用骗我了，你进府到现在，我也知道你心有不甘，如今你中毒的事还没有下落，你定是要查的，可你为何又查到留香那里去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告诉我的？”
璃韵嘴角一勾，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紧不慢的说：“月婵那日为我熬汤，是留香的主意，她说她见到了留香，所以我猜测留香没有死。”
这就是目的了，璃韵只想看诣尘的反应，看他表情，看他是否知情。
“还活着？尸体都从井里捞出来了，你说她还活着？韵儿，你到底想隐瞒我什么？”诣尘锁紧了眉头望着璃韵，抓着她肩膀的手又微微了用了力，没有不可置信，就是满眼的失望，觉得璃韵是在有意欺骗他。
这就让璃韵松了口气，连鼻子都微微酸涩起来。
他是不知情的就好，这样就好了。
若是留香果真还活着，而诣尘又是知情的，那么可想而知，当初为留香制造的一系列假象，诣尘也有参与，他还是留情的。
璃韵镇定下来，肩膀也不再微微颤动。眼眶里聚了一些泪水，璃韵呼了口气，就势搂住了诣尘的脖子。
“我只是猜测，猜测留香没有死，是她要害我，这样，我在这府里见到的所有人就没有了干系，我至少可以让自己心安，知道她们对我的好不是虚情假意。”璃韵慢慢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滑进诣尘的脖颈里，让他骤然一抖，然后手臂紧紧搂了璃韵的肩膀。
“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你来了这里没有多长时间，就大大小小出了这么多事情，是我没有将事情处理周全。但是我想有件事你是要相信我的，留香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璃韵踮脚将头搭在他的肩窝里，享受着这片刻温馨带来的心情舒畅。
可是随即，璃韵忽然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感到可耻。
只是想要看到诣尘在情急下露出的自然表情，就这样处心积虑，从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处处设防，一切的对话都在意料之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人影晃动，外面都已经掌了灯，只剩这屋子，光线已经昏暗，惟一的光源只是婚床里那盏红瑛八宝琉璃灯上的夜明珠透着红晕的光芒。
璃韵从诣尘的怀里钻出来，莞尔一笑，“有没有吃饭，要不让人再做一些？”
诣尘拂过璃韵额前的碎发，眼神迷离，“也好，今日总织局那里事情少，未正吃的饭，一个人冷冷清清倒是没有滋味，也没有吃了多少。让厨房备些酒菜，我们再吃一些吧。”
璃韵点点头，唤了人来让厨房添了菜。
两人移到了东屋大炕上，点着鸳鸯执柄烛台，炕桌上是两凉两热四个小菜，一碟子酱鸭掌，还温了两壶小酒。
古代的酒没有多少酒劲，但却香气四溢，璃韵喝了两口，脸颊随即也扫了两抹红，映着烛光，更显娇艳动人。
花田月下，烛光掩映，相互对坐，聊着家常，这样平淡的日子恐怕是再无奢求了。
锦钏和流月坐在屋外廊下等着听差遣，流月百无聊赖，身子懒懒的倚在廊柱上，就快要昏昏欲睡了。锦钏只这样坐着，也是无聊，看着院里的玉兰，看着头上刚刚爬上来的月亮，心思一下子飘了很远。
当初和留香沛香呆在这倚荷苑里谈天说地，夏天院门一关，跳到荷花池子里模着菱角马蹄的快乐日子似乎还在昨天。如今眨眼一过，物是人非。留香走了，沛香也再不会挽着胳膊和她说悄悄话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的伙伴们都长大了，各奔了东西。
五爷也大了，如今也娶了五少女乃女乃。有谁能够想到五少女乃女乃是这样厉害的角色呢，以为她不过是京州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在绣房里为自己绣着嫁妆的府侯小姐。不谙世事，面对宅门里的恩怨，只能是束手无策，又或者是躲得远远的。可是现在看来，估计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五少女乃女乃不仅有过人的样貌，也有着过人的智慧，杀伐决断就在那眼珠子的一转。
在这样的人物下生活，有好处也有坏处。可是谁能了解她的心思？她也不过是想图个安稳的一生。
锦钏吸了吸鼻子，这时谷雪和安妈妈提着灯笼过来替流月和锦钏的班。
流月正困着，白天跟着五女乃女乃提心吊胆走了一遭，如今早累得不行了，点头应好执着一个灯笼便回了房。锦钏想了想，屋内两人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吃没吃完，桌上那些东西还要收拾的，于是婉言谢了。
这时屋里突然熄了灯，屋外的人都是一愣。
锦钏脸上讪讪的，抬头看了安妈妈一眼，笑道：“女乃女乃既然歇了，今天忙了一天那我就回去了，今晚还劳烦谷雪妹妹了。”
谷雪执着灯笼笑道：“姐姐客气了，今天陪着女乃女乃去上香想来也累了，今天替姐姐一回，也是应该的。”说着，拉起了锦钏，将灯笼塞在了她的手里。
锦钏再次道谢，嘱咐一些晚上值夜的事项，转身离开。
安妈妈和谷雪轻手轻脚进了屋，直接进了东屋，简单收拾一下炕桌，然后进到暖阁里。
璃韵听到动静，抿嘴而乐。
虽然被褥还未浓熏，但是二进的房前桌上还燃着香，清香的茉莉香味，还夹着一丝的甜腻腻，闻着就春心荡漾了。
诣尘冰凉的手探进璃韵的衣裳里，璃韵身子一颤，随即那手掌就温热滚烫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温情的夜晚，酒香还荡漾着，不如愿仍然是不如愿。
诣尘喘着粗气拂开璃韵紧皱的眉头，她的脸上背上全是香喷喷的汗，可是脸色却苍白无力。睁开的眼写满了疼痛和忍耐，诣尘不愿她受苦，翻身躺了下来，将璃韵揽进了怀里。
“为何会出这样多的汗？还是很疼吗？”。诣尘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头一次觉得头顶的红瑛八宝琉璃灯，太过刺眼了。
璃韵自他出来，疼痛感缓解不少，抬了头看到他脸上还未散去的潮红，他呼出的气缭乱没有规则，胸口也是剧烈的起伏着。这样看着，璃韵就滑了两行泪下来。
为何会是这样的呢？
除了新婚当夜的第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成功过。
璃韵不是不懂得，可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她也是始料未及。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太过小了，所以房事不能顺心？可是这古代家家女子都是这个年龄成亲圆房，怎么她就不行了。
看到诣尘的模样，璃韵微微起身拨下诣尘的手，看着他满眼的眼睛，璃韵欲言又止，被诣尘再次揽进怀里。
“算了，睡吧，这种事不能强求，我们可以慢慢来。”
璃韵轻点了头，反身背对着诣尘，泪水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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