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已过,三少女乃女乃云静并着三少爷逸博从太太那里请安回来。
两人还因为窗纱的事情生分着。也不说话,回来后逸博自顾自去了净房,简单的梳洗了出来,看见云静往香炉里又加了一味熏香。
屋子里香散发烟缭绕,每走一步都有喷香气息随着散发出来,三爷猛地一皱眉,脸上刚因梳洗而舒服些的神情立马警戒了起来,撩起袖子嗅着,然后额头上青筋就爆了起来。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的衣服不用你熏什么香!”口气很恶劣,满脸的厌恶。
云静对逸博的突然发怒有些没有防备,呆愣在一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我看你最近为太后寿辰的事情忙得疲累,所以特意给你用缓解疲劳的熏香简单熏了下……”
“你成天在家里就知道鼓捣这些,传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逸博习惯性的挥了挥袖子,结果香气更加浓烈,反弄得头晕乎乎的,直接月兑了衣裳摔在了云静手里,兀自跑到床上合了眼。
云静看着气息逐渐平稳的逸博,转身拿了银质的小尖叉将香炉里的香按灭了。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一抹微笑,然后宽了衣裳躺到逸博身边。
他的身材还是这样的挺扩,肩膀要是丈量起来,连她的胳膊都不够长。当初在这个怀抱里是多么温暖和惬意,本以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的永远不会顺心,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标致的男子。
可他不过是去了趟京州,回来后却判若两人,连正眼都不愿再多瞧她一眼。
这样的感受比深宫内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还要让人难受,三爷没有纳妾,他每日睡在身边心里却想着另外的女人。他不碰她,所以她根本没有子嗣,在太太和外人的眼里,她又说不得,却也只能每日装作是幸福的女子迎来送往,谁知道她心里的苦楚。
他嫌弃着熏香,却忘了成亲到现在他每次碰她时的欢愉来自哪里。
如果不是每到冬日那药引子的花梗不能用,他倒是想安眠呢。
云静掖了掖被角,眼皮微合。心里默默念叨着:天气已经暖了,过不了多长时间那花梗就能用了,一定要赶快怀上子嗣才行。隔壁院的这次算是失策了,竟然劳师动众的将太太都引了去,看她这次要怎么收场。派过去盯着的人回来也说了,五爷自织造局回来听说了事情脸色不是很好,进了屋子后又异常平静,想必二人都不自在。这一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就算是她的熏香不会再起了作用。估计她和五爷的感情也会岌岌可危。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等明后,再派了人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往外传传,她也就难翻身了……
想到这里,云静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看到别人的失败而幸灾乐祸,有时真的比自己赢了什么都要开心。
在她的心里,天知道五女乃女乃在这次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这么傻,这事情府里传开了,她今后还怎么掌家?
云静抿着嘴笑,在一片舒畅的心情下安然入睡了……
而另一边的倚荷苑,早早的关了院门,又让下人婆子们都早些歇了熄了灯。放眼望去,以往大概要亥时才会熄灯的,如今到了戌正就完全漆黑一片了。
璃韵和诣尘都在慢慢的等待着,他们都相信留香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如果听到了叶天磊出事,她肯定会来救他,至少回来看她一眼。更何况叶天磊受到倚荷苑五女乃女乃毒打的事已经传遍了崔府,留香应该早就听说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西厢房里摆放的时辰钟当当的敲了11下。璃韵听着声响。心突然收紧了,总觉得就要发生了。
过了没一会儿,守在西厢耳房门口的盘儿和蔓儿忽然对起话来。
“我好累啊,姐姐,要不咱们去歇一会子吧,我实在是盯不住了。”
“不行,女乃女乃一再嘱咐我们要好好看守的。”
“反正他们也都被捆好了,耳房的门我们上了锁,他们还能逃出来不成?再说了,叶天磊就被打成那样子了,估计就是门庭大开他也跑不走了。好了,姐姐,我要去睡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我们都看了一天了,就算是不睡,你也去沏壶浓茶来啊。”
两个人说着,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没过多少工夫,就听到大门上的铁锁响,“哗啦啦”几声,然后声音就跑到了窗户那边。
一个轻柔的女声隔着窗棂传过来,“天磊?天磊?你在这里吗?”。
叶天磊被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是人的声线大多不会改变,窗外的人只略听了听,就开始撬窗子了。一把亮闪闪的匕首从窗棂的缝隙插过来,上下来回划了一遍,在窗台靠上的地方遇到了木质的窗栓。
轻轻的挑开,一个黑影就趁着夜色闯了进来。
叶天磊和梨香“呜呜”的声音一直都没停。意思是在警告来人不要这么鲁莽。可是来人并不知情,只当是屋里的人欣喜有人来救,就更加急乱的闯了进来。
早已站在窗户边上的璃韵,在留香跳进屋子的瞬间,将窗户关上了。
蹲在叶天磊和梨香身边的诣尘,就用火折子将蜡烛点了起来,顿时屋内亮堂起来,留香脸上错愕的表情就显得惊恐起来。
“五爷……”
诣尘深吸口气,随即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留香,你真的还活着。”
留香眯着眼睛看着毫发未伤只是被布条封住嘴的叶天磊,回身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璃韵,眯着眼睛冷笑着,“五女乃女乃这出苦肉计做的真是棒啊。”
璃韵看着她,心里却不是滋味。留香和诣尘同岁,不似身边这些青涩的丫头,她身上有着一股自然流露出来的成熟的女人的味道,一举手一投足都很吸引人。头发挽着一个圆髻,只插了一只别住头发的发簪,好像是一朵山茶花的造型。身上是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的夹衣小衫,和同色的比甲,水蓝色发白的裤子,还是一副丫头的打扮。
模样仍旧是清秀的。只是蒙上了一层仇恨,冷若冰霜。
“留香,你活着就是好的,为何还要做这些事呢?”璃韵轻开朱唇,没有同情没有悲悯,更不可怜她和憎恨她,就是想要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像是一个旁观者。
这让留香很意外。
叶天磊和梨香毫发未伤,这一点,留香已经开始佩服璃韵。想必她是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却只是真戏假作。引她出来。她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火气撒在叶天磊身上,反正府里都已经这样传遍了,可是她却没有。
“你就是想引我出来,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了,那就放了叶天磊和梨香了,他们是无辜的。”留香义正言辞,脸上的冰霜稍稍缓和了一些。
璃韵看着满脸复杂表情的诣尘,知道他心里定是在纠结,所以莞尔,“留香,和我进去内室叙一叙吧,你有些什么故事也可以和我讲一讲。只有我知道了全部的事情,我才能保你和他们平安出府,或者,”璃韵对上留香错愕的眸子,“或者,让你们相安无事的继续留在府里。”
语气里没有半点妥协和商量,比命令稍减了一些,但是也带着必须这样的口吻。
留香思索再三,璃韵没有多说什么,拿过诣尘手里的烛台,对他说了句“放心”,然后缓步走进了内室。留香见状,看了眼叶天磊和梨香,看着诣尘眼里的温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跟着璃韵进了内室……
“你喜欢诣尘,对吗?可是你的孩子却不是诣尘的。”璃韵将留香拉到大炕上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留香先是抽动着嘴唇不语,然后神情孑然的望着璃韵,“我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会让叶天磊和梨香安全的离府,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我自会留下来,听你处置。”
璃韵挑挑眉,点头同意了。
不用再顾忌任何人的感受,留香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从诣尘出发去京州的时候开始讲起。
那年冬天,留香因为家里女乃女乃病重所以没有跟着诣尘一同前往京州。也许是天气骤然变凉的缘故,在精心的照顾了一些时日之后,留香女乃女乃的病就基本痊愈了。梅嫂子见老人家没了大碍,便打发留香继续回倚荷苑当差去,至少还有月钱银子可以领。留香拗不过,回了倚荷苑。
因为诣尘不在,所以院子里异常冷清,留香没事的时候就帮着别院的好姐妹做些针线什么的,也好借故去串个门子聊聊天。
那日去浣芹坞找素日里要好的丫头倩碧聊天,因为太太陪着老爷去参加一个亲戚儿子的婚礼所以不在家,留香就在那里多留了会儿。那段时间,太太的身体不好,晚上回来需要喝一碗汤药才能入眠,留香见倩碧忙着,就主动去小厨房帮着煎药,谁知老爷突然回来了,直接奔着小厨房就问可有热水可用。
留香忙着帮老爷在净房准备洗澡水,也许是吃了太多酒的缘故,留香就是在那一晚失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