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李雁珍和聂君霞固然是初回家乡,心情激动;李远鹏却忧心于大姐和父亲的恶劣关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陆氏搂着泽芸躺在床里侧,也是愁眉不展,不知这大姐的回来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次日天亮,陆氏张罗着把早饭准备好,便去叫李雁珍和聂君霞起床。经过一夜,李雁珍似乎恢复了平静,坐在桌旁默默地喝粥,完全不见昨日疯癫姿态。
泽芸是唯一完全不知愁滋味的一个,开开心心的喝完粥,便又要拉聂君霞出去玩耍。聂君霞瞅瞅李雁珍,得到了她首肯才与泽芸一起出门。
陆氏收拾完碗筷便坐下与李雁珍聊天,提及未来的打算时,李雁珍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离开了聂家,我便只有回娘家一途,可是爹爹现在又在气头上。”
陆氏眉头微微一皱,这话说的,难不成以后就在他们家住下了?他们可养不起这两个大活人啊!可是不管怎样,当着李远鹏的面,她还是只字不提此事。
话说泽芸和聂君霞出了门,沿着河流一路往上,渐渐走到了山道上面。聂君霞何曾见过这样的山景,眼睛都亮了,而泽芸平素上山的机会也不多,两个女孩子,竟然就这样越走越远。
“喂,泽芸!”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孩的叫喊声,泽芸好奇地回头,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想了想,还是拉着聂君霞继续往上走。
“现在稻子都收完了,好多人家都没再种,田里光秃秃的不好看!”泽芸对着层层叠叠的梯田指指点点,“要是都插上了稻子,绿油油的一片,可好看了!”
聂君霞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停住脚步,“泽芸,怎么好象有人在叫你啊?”
“哪里有!”泽芸又回头看,特意多等了片刻,果然就见孙忻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她就是噼里啪啦好一阵抱怨。
“喂,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啊!”
孙忻昭气呼呼站住脚,“你催我去上学不是催的挺起劲的吗?怎么今天你自己也逃学了!”
泽芸嘟起嘴,“我又不是你,爷爷巴不得我不去呢。”
孙忻昭语塞,却仍然强硬道,“不管,那我今天也不去了!”
聂君霞眨眨眼,微微笑起来,“泽芸,这位是?”
泽芸撇了孙忻昭一眼,“哼,你自己说!”
孙忻昭对文静漂亮的聂君霞显然很有好感,一听她问话,马上一挺胸脯,“我是李泽芸的表哥孙忻昭,私塾里的李先生就是我外公!”
泽芸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谁问你外公是哪个了。”
聂君霞却显得很兴奋,“啊,真的?他也是我外公呢!你就是小姨的儿子吗?”。
孙忻昭愣愣地点了点头,“你是谁啊。”
聂君霞羞涩一笑,“我的娘亲是李家的大女儿,我们昨天刚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小姑姑和小姑夫。”
孙忻昭偷眼瞄了她几眼,印象中似乎并没听自家娘亲提过有这一位姐姐,不过他一向大大咧咧,并不在意这个,眼下见有了玩伴,忙不迭地建议大家一块儿去耍。
泽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总算她还记得娘亲平日的教育,也知道带着客人不该到处乱跑,“表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聂君霞自然是别无二话,转过身就要跟着她往回走,孙忻昭急了,连忙伸出双手拦住她们,“哎,回去干什么啊!那个,那个我带你们去烤地瓜吃!”
他故意舌忝了舌忝嘴唇,做出一副谗相,“很好吃的哦,又香又甜,啧啧。”
泽芸有些动摇,她最爱吃地瓜了,每次娘亲煮地瓜粥,她都会多喝上两碗!聂君霞也吃过地瓜,她好奇的却是要如何“烤”地瓜。
“怎么样,去不去?我带了火褶子哦!”
泽芸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禁不住诱惑,征得聂君霞同意后,一行三人就跑到了某块田里。孙忻昭嘱咐泽芸去捡些柴禾,自己转身就跑了。
泽芸听话地走到山里,沿路扒拉了些枯草树枝,回来还不见孙忻昭,才恍然想起他大概是回去拿地瓜了。也是,刚才他只说带了火褶子,可没说地瓜也带了啊。
怎么办?他回去拿地瓜,一定会被小姑姑和小姑夫发现的!
聂君霞本就犹豫不决,总觉得像这样在荒郊野外烧火有失形象,眼下见到泽芸一脸矛盾担忧的模样,不由也打起了退堂鼓,“泽芸,不如我们——”
“哈哈,我来拉!”
却是孙忻昭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怀里还兜着什么,不用说,一定是地瓜了。
“看,我挑了好几个小地瓜!快快快,快生火!”
孙忻昭蹦跳着将怀里兜着的几个地瓜一股脑儿倒在了地上,忙活着生火,于是泽芸也只好蹲来帮忙,聂君霞扭捏了一会儿,想着这里只自己最大,动手责无旁贷。
三人手忙脚乱地生起火,孙忻昭又探手往旁边取柴禾,不料却落了空,他眉头一皱,回头看看才发现泽芸捡的尽是些易燃却不经烧的细柴禾,根本无法仅靠这点柴火把地瓜烤熟。
“哎呀,你们在这守着,我去拾柴禾!”时间紧急,孙忻昭也顾不上指责泽芸,自己向山上跑去了。
泽芸和聂君霞围着火堆,小心地拨了拨柴火,感受着小地瓜在火里翻滚,可怎么看都不会熟,渐渐的,便都有些失望。
东风乍起,火势骤然大起来,泽芸一惊,退了两步,又往火堆里扔了把柴,企图压住有四散飘开迹象的枯草,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叫唤“忻昭”,泽芸吓的连忙丢了手上的柴。
“怎么办,是小姑姑找来了!”
泽芸急的不行,有心想要扑灭火,又没有工具,若不是畏惧火势,只怕她几乎要整个人扑进去。
李雁茹越走越近,已经看到了这块田里的泽芸二人,她笑着走过来,泽芸和聂君霞双双面对着她笔直站着,正好遮住了背后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堆。
“泽芸,你怎么在这儿?看到你表哥了吗?”。
“啊,表哥!表哥在山上。”
李雁茹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又到处乱跑。”她转身欲走,泽芸二人刚刚松了口气,却见她又转过头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聂君霞一张脸胀的通红,嗫嚅道,“小姨!”
李雁茹一愣,上下打量了聂君霞一番,奇怪道,“你是——”
“小姑姑,她是大姑姑的女儿,我的大表姐!”
“哦。”李雁茹眸中终于现出惊奇之色,“你是大姐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你娘呢?”
聂君霞还没答话,李雁茹却惊讶地盯住了她们身后,“你们在烧火?”
糟糕!被发现了,两个人都紧张的僵住了身体,李雁茹急忙拨开她们,查看火堆,因为柴火几乎已经燃尽,现在的火势并不大,可是因为有风,几根轻飘飘的稻草夹带着火星就这样飘了走,飘到了山上。
李雁茹皱起眉头,在山里燃火可千万得小心,闹不好整片山都会烧起来,她使劲踩灭了余火,又急匆匆要往山上查看刚刚飘走的稻草是否又成了新的火源,眼睛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孙忻昭。
“忻昭!”李雁茹大声叫唤了一声,掉转了方向,“你跑哪儿去了!干什么哪?”
孙忻昭的脚下散落着一堆柴禾,显然是他刚刚拾的,他见到一脸关切焦急之色的李雁茹,面无表情,语气却很烦躁,“你来干吗!”
李雁茹扯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好一会儿,“我的小祖宗,怎么跑出来也不说一声,可把我急死了!”
泽芸和聂君霞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对母子的互动,俱都现出无奈之色,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趁机偷偷溜走,也省得李雁茹再问东问西,平添尴尬。
“……我又不跑远,不还在这里吗!”孙忻昭被李雁茹念的烦了,终于甩开她,向泽芸这边走来,他一眼瞧见一堆残渣,脸色更加阴沉,“这么快火就灭了?”
李雁茹也跟了过来,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慰,“娘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不知道这冬天干的很,山里很容易着火的。”她絮絮叨叨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稀稀嗦嗦的声音,“糟了!”
眼见得李雁茹大惊失色地往山上跑去,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纷纷跟上。
李雁茹的担忧成了现实,方才飘过去的几根稻草,偏巧落在了枯草丛里,很快熊熊燃烧起来,连成一片。
李雁茹四顾了一圈,果断地在最近的松树下折下一段松枝,使劲拍打着起火的连片草丛,可惜一人之力太过微薄,火势还是渐渐大了起来。
几个孩子惊慌失措,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却又害怕忙上加忙,稍大点儿的聂君霞毅然也去折了一节松枝,学着李雁茹的模样用力拍打着起火的草丛。
李雁茹奋力扑了一会儿,眼见得火势越发没法控制,只得厉声喊孙忻昭回去叫大人来,孙忻昭被母亲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禁不住催促,怀揣着不安急匆匆往村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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