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陈家兄弟这一闹,这生意却是做不下去了,尽管重新整理好摊位,可人们都是绕着走,生怕靠近一点儿,便会被陈家当作了眼中钉,不得安宁。陆氏刚刚舒展的眉眼便又聚拢起来。
“天杀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陆氏忿忿不平,时间早已过了正午,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大家便要准备回去了,可除了最初卖出去的一些货,其他的都无人问津。便是热情招呼一番,那些人也畏畏缩缩摇头摆手地绕着走,不用说,定然还是陈家的原因!
这么一来,今天进城所赚得的钱,不过刚好抵了车马费,想要好好过个年却还是不够。
李远鹏安抚着妻子,这天灾人祸的,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何况那陈大公子也代弟赔罪了,那二两银子多少总弥补了些他们的损失。
赵氏和李三娘之前并不在事件中心,受到的波及便小了些,虽然没卖出去多少货,可也并不亏,倒是乐呵呵看的开,也纷纷劝着陆氏别往心里去。
聂君霞心不在焉,时不时探头往街角看。刚刚陈大公子带着他那书童,最后便是在那消失的,想必此刻一定已经安然呆在家里了吧?他因她们跟陈二公子吵架,回去以后会不会被责骂?
聂君霞自顾自想的出神,陆氏连唤了她几声也没听见,直到泽芸使劲拉着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
“大舅舅!大舅妈!何事?”
聂君霞这样明显的表现,陆氏又岂会看不出?她忧心忡忡地瞅了自家侄女儿一眼,心想,若是以霞儿的家世,倒也配的上陈大公子,便是二人年龄也相当,只是如今她跟着大姑离开聂家,这婚姻大事便多了许多曲折,即便是郎有情妾有意,恐怕也不是这么好办的。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个饼?”陆氏说着指指人头攒动的街头烧饼店,“左右也没什么生意,不如让大舅舅带你跟芸儿去买几个饼,顺便也在街上走走,毕竟也难得来次城里。”
聂君霞略一迟疑便点头同意了,“也好,不过我自己去便好了,大舅舅还是留下来帮大舅妈吧,万一呆会又来了什么人——”
聂君霞的顾忌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陆氏也不放心她一个半大姑娘家走开啊,毕竟她们对这城里不熟,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是好?
那么就让李远鹏留下看着摊子,她陪着一块儿去?那也不成!自家相公自己最了解,这实心眼的人儿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大舅妈,不如这样吧,我带着泽芸也不走远,就在街口买几个饼就回来,喏,您在这儿也能看的见,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陆氏这才同意,心想人都不离她视线,总应该安全了吧,当下数出一些银钱,硬塞到聂君霞手里,嘱咐她多买几个饼,要热乎的。
聂君霞于是携泽芸慢腾腾离开摊子,心里却是雀跃无比。过了街口是不是就能够看到陈府?又能不能再见到陈大公子?善解人意的聂君霞此时此刻却解不开自己的千千心结,她只是略带迷茫却兴奋地一步步向烧饼店走去。
烧饼店名叫汤记烧饼,生意是格外的好,明明不是用餐时间,却是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好些人,聂君霞总不好勉强自己跟那些大娘大叔去挤,只能牵着泽芸耐心等在外面。
泽芸却不似她这般耐心,几次三番想要仗着人小挤进去,无奈总被拉住。等了半天,围着的人却丝毫不见少,泽芸委屈地皱皱小鼻子,“表姐,我饿了。”
聂君霞为难地看看仍旧人挤人的队伍,除了安慰她“再等等”,也别无他法。
“咦,这不是刚刚那摊子上的姑娘吗?”。聂君霞听着耳熟,回头一看,呀,竟是陈大公子的那个书童,好象是叫山儿的?
她脸一红,微微欠身,“山儿公子。”
山儿糗的脸都红了,“别别别,姑娘叫我山儿就好,我算哪门子的公子啊!”他模模鼻子,似乎是想起刚刚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惹的陈嘉兴师动众去掀摊,不由有些讪讪。
聂君霞见他这样便也不好意思再说,抿嘴笑笑,又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
“姑娘你这是也要买饼?像你这样可不成啊,等到天黑也买不着的。”
“唔——”聂君霞失望地发现山儿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这么说,山公子也是来买饼的?”
“恩!”山儿用力点点头,随即拍拍胸脯,“你要几个饼,我帮你带出来吧!”
“十个!”聂君霞说着就把手中的碎银子交给他,“这些够不够?”她是不知道这儿的烧饼卖多钱一个的,看这场面火的,只怕不便宜。
“够了够了!烧饼才五文钱一个!”山儿将碎银子拿在手上,跟聂君霞招呼了一声,就费力挤进了人群,旁人认出他是陈家的,便也不与他争,果然,不一会儿,山儿就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出来了。
“喏,这是你的十个烧饼,还有找回的零钱,拿好喽!”
聂君霞自然感激不尽,旁边泽芸谗的慌,便姑且先给了她一只啃着,“真是多谢山公子了。”
山儿的笑容于是马上垮了,“姑娘,我不姓山,你要么叫我山儿,要么叫我陈山吧。总之别再‘山公子’‘山公子’的叫,我可受不起!”
聂君霞于是也不再勉强,回头看看陆氏正翘首看着这边,便准备告辞回去,却听山儿随口问了句“生意如何?”
聂君霞不说话了,山儿何等精怪的人?一看她这表情就清楚了。他将烧饼装好放在篮子里,拍拍手,“走走走,我陪你们一块儿过去。”
走了几步,见聂君霞站着不动,便索性又将她的烧饼也一起拿了过来,放在篮子里,“走吧,有我在,包准没事儿!”
于是山儿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聂君霞牵着泽芸慢吞吞跟在后面。一路上,不少人与山儿打招呼,山儿都含笑应了,终于回到李家摊子前,他才将篮子里的九个饼拿出来交给陆氏,又笑容满面地说了些客气话,独最后一句放大了嗓门,“我们家公子说了,以后有事尽管找陈府,别客气!”
说罢脸上挂着笑容走了。
陆氏被山儿这一闹,还有些云里雾里,可当陆续有人上前买她家东西时,她才有些恍然他的用意。不由安慰道,果然还是好人啊。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集市也散了,莱村这一行人的东西几乎也都卖光了,小赚一笔,等回去驿站与余师傅碰了头,几人还是掩不住的兴奋,叽里呱啦说着种种见闻。
余师傅等众人都上了马车,才乐呵呵驾起马车,重新往莱村的方向驶去。
路上,陆氏掀开车帘探出头来,“余师傅,您常来城里,听说过陈家不?”
余师傅气定神闲驾着马车,“啊?陈家?你说的可是武招县的陈家?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见陆氏好奇,余师傅也乐得跟她说话,“这陈家在武招县可是顶有名的,大富之家,又上下和睦,这不,听说陈家的长公子刚刚考中了举人呢。啧啧,若是明年春闱再顺利,有了官身,这陈家可就更了不得喽!”
“可我怎么听说那陈家二公子不安分哪?是个小霸王,横的很哪!”
“嗨,陈家二公子还没满十二吧?就还是个孩子,家里人宠了点,跋扈些也不足为怪!”余师傅叹了几声,“不过应该没坏心,我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啊。”
陆氏撇撇嘴,不知道今天差点当街撞死人,过了又不认帐,算不算是“了不得”的坏事,不过显然余师傅对陈家二少感觉还不错,话语间多了偏宠,索性便也不在他面前说那孩子坏话了。
毕竟比起叛逆的陈家二少,她更需要关心的是自家侄女,瞧瞧她这一路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真犯了相思病?姑娘大了,回去真得跟大姑提提,若是准备嫁妆,这两年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冬日天黑的早,余师傅紧赶慢赶,赶回莱村时天色还是完全暗下来了,不过好在也没什么需要拿的,下了马车,一行人一个紧跟着一个,倒也没有走到河里去,顺顺利利各回各家。
聂君霞回了屋跟李雁珍说话,顺便帮她一起将冷掉的饭菜又热了热,李远鹏忙着喂鸡喂鸭喂猪,陆氏则将之前在马车上算好分好的钱,挨家挨户给托了她卖东西的人送去。
当一家人终于得以围成一桌坐着吃饭,时间已经是戌时过半了。
“明天把另一头猪也杀了,准备过年吧!”
李远鹏一边吃着饭,一边计划着明天的事。家里本来一共养了两头猪,上个月已经卖了一头,剩下这头便是留着准备过年的,现在也是时候杀了,毕竟再养也不过是浪费猪食。何况杀了猪,可以做些腊肉香肠什么的挂着,明年一整年都不愁没肉吃。
陆氏点头同意,“杀猪的事还是你们男人去干,我么就和大姑霞儿一道,给大家伙儿都做身新衣,啧啧,这城里东西卖的贵,幸好我还备了些棉花,不然又得浪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