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领着泽芸回了院子,泽芸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屋去睡,只说要在院子里吹吹风,清醒清醒。
陆氏急的不行,不安顿泽芸睡下,她不放心离开;可是泽芸不肯睡,她又担心李远鹏那边,真真是左右为难。怎么好好的饯行宴,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娘,您去吧,芸儿没事。”
似乎看出了陆氏的为难,泽芸乖巧地劝她离开,“芸儿就乖乖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娘您还是去照顾爹爹吧。”
陆氏犹豫了会儿,仍然不放心,叫来平日帮她们打扫卫生的粗使丫头,嘱咐她好好照看泽芸,转头又叮嘱了泽芸几句,才匆匆离开。
却说曾耀祖那边,自泽芸离开后就更加闷闷不乐了,愁眉苦脸的,时不时还唉声叹气,陆子羽看在眼里,还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害泽芸喝了酒,忙劝慰他,“表哥无须自责,只是一点甜酒而已,芸儿不会出事的。”
曾耀祖幽怨地看了眼陆子羽,继续叹息不已,“早知道我就不过去了。你说她一小姑娘,怎么也敢——哎!”
陆子羽再劝几句,便也懒得说话了,不就是一杯甜酒么,至于这样?
这时正好看见陆氏急匆匆赶了回来,他连忙拍拍曾耀祖肩膀,“你看,湘琴姑姑回来了,我就说吗,芸儿不会有事,不然湘琴姑姑怎么放心扔下她,自己回来?”
曾耀祖一滞,抬起头来,看着陆氏的身影,“这么说,现在是小芸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这怎么成啊,她好歹是喝了酒的,万一有个好歹——”
他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说罢拽着陆子羽就走,陆子羽叫苦不迭,这满桌子的好菜他还没动几筷子呢。
再说那粗使丫头,平日干的就是粗使活计,并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尤其是泽芸这么大的小姑娘,踟躇着去倒了杯水过来,又守着她坐了一会儿,见她一直安然无恙,只道是没什么关系,又惦记着自己的活计,便又拎着扫把打扫去了。
于是曾耀祖和陆子羽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只有泽芸一个人。
那一杯甜酒真的是没有什么,只是后脑勺隐隐有些发疼。泽芸闷闷的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走去秋千架旁边。
在济宁呆了这么多日子,除了偶尔会出去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院子里,唯一的消遣便是这架秋千。真真是好玩儿,每每坐在上面,娘亲在身后推她,她总会有种整个人都要飞起来的感觉,言语无法形容,总之是很好玩儿就对了。
可惜现在娘亲不在,没人帮她推秋千。
泽芸自己是爬不上秋千的,此刻也只能拉着秋千绳晃晃,看着秋千的木板前后摇晃,落寞的笑。
“小芸是不是想坐秋千?”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泽芸已经听出是曾耀祖,回头一看,竟然还有陆子羽在,更加惊讶,“耀祖哥哥,子羽哥哥。”
“嘿嘿。”曾耀祖友善地笑笑,生怕又惹她不高兴,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耀祖哥哥抱你上去,推你玩秋千,好不好?”
泽芸没有拒绝,曾耀祖于是准备去抱她,刚伸出手,又似想到什么,缩回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擦,才抱起她坐上秋千。看起来小小个的小姑娘,分量却也不轻了。
“小芸坐好了,耀祖哥哥准备推了。”
曾耀祖长长吐出口气,摩拳擦掌,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子羽似乎看出了什么,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曾耀祖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又怕泽芸发现,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陆子羽,小声道,“你作什么这副表情?”
陆子羽摇头叹息,“表哥,我真没想到。原来你说的小姑娘,竟真的是小姑娘。”
曾耀祖一滞,不解陆子羽何意,陆子羽则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泽芸的背影,“可不就是小姑娘么?你总是害怕说错话惹她生气的小姑娘。”
曾耀祖云里雾里,想要追问陆子羽到底是什么意思,泽芸却因为半天不见人推秋千,奇怪地回过头来,“耀祖哥哥,我准备好了,你怎么不推啊?”
“哦哦,马上就推,马上就推!小芸你坐好啊。”
说着就使劲拽住两侧绳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重重推了出去。
泽芸身子突的往前,耳边风声呼呼,不由兴奋的大叫,“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好咧!”曾耀祖在秋千回来时,便又加了几分力道,不一会儿,秋千便越飞越高,泽芸又感受到了那种飞的感觉,高兴地直笑,银铃般的笑声让曾耀祖听了,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他现在已经不用怎么用力了,只需站在原地,等秋千回来时稍稍推上一把便成。他也玩过秋千,可当初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好玩呢?
看着泽芸肆意的大笑,曾耀祖只觉得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之前的不快烟消云散,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到后来陆子羽都忍不住提醒他,嘴巴是不是都合不上了!
曾耀祖下意识的闭上嘴,果然感觉到两侧脸颊酸酸的,果真是笑的太起劲了吗?
“咦,芸儿你不好好睡觉,怎么又跑来玩秋千了?”
陆氏扶着烂醉的李远鹏回来,老远就听到了泽芸的笑声,进了院子一看,可不是泽芸在玩秋千么?她看到泽芸身后站着两少年,并没多想,先扶了李远鹏进屋,忙着给他倒水。
“不是叫你少喝点吗?怎么还是喝成这样!”
陆氏喂李远鹏喝了几口水,又拿热毛巾给他擦脸,“你当我那些叔伯是好相与的?十个你也不是他们对手,何苦逞能来着?”
李远鹏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直嚷嚷头疼,陆氏无奈,便只能扶他进屋睡下了。出来自己喝了口茶,坐了片刻,才想起泽芸还在外头,忙奔了出去。
“我说芸儿笑的这样开心,原来是她两位表哥陪她玩儿呢。”
走的近了,陆氏便认出了两人正是之前宴席上过来看泽芸的两个少年,泽芸还因此喝了杯甜酒。她满面笑容,“先进去坐坐吧,我那儿还有些好的茶叶。”
不待二人拒绝,又强硬的停下秋千,抱泽芸下来,“你呀,这会儿是玩的开心了,只怕呆会就要嚷嚷头疼,明天还得赶路,你这样可怎么成!”
泽芸任由陆氏牵着走,只是不忘回头看看曾耀祖和陆子羽,“耀祖哥哥,子羽哥哥,进来坐啊。”
盛情难却,两人自然只有跟着进屋。
陆氏给每人泡了杯热茶,泽芸也不例外。还有些点心是府里常备的,借花献佛也拿出来招待两位小客人。
曾耀祖坐的并不舒坦,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在陆氏面前却如坐针毡,怎么都不安稳,勉强坐了会儿,喝了几口茶,他便解下腰间的小葫芦,递给陆氏。
“姑姑,这小葫芦便送给小芸玩吧。”
陆氏一愣,还是接下了小葫芦,仔细一看,却是山东有名的葫芦烙画。把烧热的铁钎子当做画笔,在葫芦身上描绘图案,因此又名“烫画”。
曾耀祖的这只葫芦上,画的是几枝青竹,风姿卓雅,的确是好画,却不大符合曾耀祖的气质。看起来倒更适合陆子羽佩带。
不过旁边泽芸见到了却是眼睛一亮,眼巴巴瞅着陆氏,陆氏好笑地把葫芦递给她,便见她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满脸欣喜。
“得了礼物,还不谢过人家。”
陆氏一声吩咐,泽芸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给曾耀祖福身道谢,“多谢耀祖哥哥!”
曾耀祖慌的连道“不用”,又连连递眼神给陆子羽,陆子羽无奈,便也只好解下腰间的折扇,“我却没什么好送予芸儿的,这把折扇,扇骨用的是乌木,上面的诗作又是我亲笔,芸儿不嫌弃便收下吧。”
泽芸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折扇,犹豫着没有收,还是得了陆氏同意,才将折扇一把抓到手里,同样福身道谢,“谢过子羽哥哥。”
只是却没有像得了葫芦般欢喜,扇子搁在几上,竟是没打开瞅过一眼。
“咳,时候不早了,我们,我们——”
我们该走了。这句话堵在喉咙里,却半天吐不出来,曾耀祖留恋地看了眼泽芸,今日一别,只怕真就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吧?她一小姑娘,能记得在济宁城与她一同玩耍过的耀祖哥哥吗?
还未分别,却已经不舍。曾耀祖只觉得自己心里慢慢渗出一种叫做“忧伤”的情绪。只要想到今天一离开这院子,便再也见不着泽芸了,他就觉得心里空空的,怅然若失。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先走了,在这里预祝姑姑一家一路顺风!”
最后还是陆子羽流利地说完告辞,然后扯着曾耀祖离开。
曾耀祖一直魂不守舍的,回到前院,才知道宴席已经散了,便又只好自己回去家里。直到走出陆府,拐到旁边的小巷子里,陆子羽才重重拍拍曾耀祖肩膀。
“表哥,你今日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曾耀祖莫名其妙,他心里还难受着呢,陆子羽说这么句话却是什么意思?
(今天早上7点回来的。白天狠狠补了一觉,仍然觉得头疼。这章是走之前的存稿,在外面一直没机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