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晃过,又是三五日过去,陆氏一家终于准备打道回府,开始整理行囊……
要买的早已经买好,没买的也一定是在预算之外,毕竟还得负担一路回去的车旅费,来之前地里没再种东西了,接下去的生活费还得留着。
这么一算,竟已经是手头拮据,好多想买的都买不成了。
不过正在愁眉苦脸之际,陆襄却送来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以及一些当地的土特产,说是要送给未见面的亲家的。
“这怎么好意思!”
李远鹏死活不肯要,“我们纯粹只是来探望亲人,二哥您这样却真叫我们无地自容!”
陆氏不说话,以她的立场无论收下或推掉都容易伤感情,索性看他们两个客套。
“诶,妹夫这话说的。你们难得来趟济宁,我们自然当尽地主之谊。本来还想留你们多住些时日,偏生你们又急着要走,这点土特产和两张银票只是略表心意,万望收下!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主人家不知礼数?传出去也不好听!”
“二哥你多虑了,这些日子多有叨扰,承蒙您多方照顾,已经感激不尽,东西却是决计不能要的了。”
李远鹏还在推谦,陆襄故意沉下脸色,“妹夫莫非是嫌我们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不屑收之?”
“二哥哪里的话!”李远鹏连称不敢,无奈之下只得收下土特产,银票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东西便罢了,银票如何收得?二哥还是快快拿回去!”
见李远鹏犟上了,陆襄也不强求,转身将两张银票塞给陆氏,“既然妹夫不肯收,那我自给妹妹,你总无话可说了吧!”
陆氏一时间手足无措,条件反射地要把银票推开,却被陆襄死死按住,不由急道,“哥!”
“妹妹,当初你出嫁时候,是哥哥对你不住,这两百两是哥哥的私房钱,你尽管拿去,就当是哥哥给你添的嫁妆,免得哥哥后半辈子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乖,别再跟哥哥客气了!”
一番话说的陆氏眼泪直掉,当初那情况,她孤身跟着媒人嫁去莱村,千里迢迢,身无长物,是何等的凄凉落魄?虽然她也知道哥哥的无奈,可心里未尝不是怨过他的。也因此,直到跟相公拜堂成亲,公公婆婆都未曾给过她好脸色,她的委屈真是罄竹难书。
好不容易,日子总算好过了点,相公待她又好,女儿也乖巧听话,她心心念念要回娘家看看,一方面固然是思乡心切,另一方面未尝不是抱了炫耀的心思。她想要娘和哥哥嫂嫂看看,自己嫁的并不差,日子过的很好。
只为了这份虚荣心,花了多少银子裁衣制裙,又采买贺礼?光是想想都觉得辛酸哪!
“哥哥——”
陆氏终于泣不成声,握着银票的手微微颤抖,陆襄“哎”了声,轻轻拍拍陆氏肩膀,“好妹妹,别怪哥哥,哥哥能为你做的,真的不多。”
兄妹俩只差没有抱头痛哭了,连李远鹏在一旁都看的心酸,几欲落泪。不过兄妹两个这一番推心置月复的话,倒是让彼此前嫌尽消,互相体谅了对方。
“好了好了,咱们也都别哭了,叫孩子看了笑话。”
陆襄安抚地拍拍陆氏肩头,递过手帕给她擦眼泪,陆氏拭了拭眼角,转过身来,果见泽芸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正好奇地望着她。
“娘,您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舅舅啊?”
“是,娘舍不得,芸儿呢?”
“芸儿也舍不得。”
母女俩自去一旁说悄悄话,陆襄干咳几声,便过来跟李远鹏说话,“妹夫,既然要走了,便把几个近的亲戚都请过来,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就当是为你们饯行了!”
李远鹏忙称不用客气,陆襄哪里由他,约好三日后一块儿吃饭,便转身走了。
“哎,你这哥哥,还真是客气。”
李远鹏无奈地对陆氏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归期又得推迟几日了。
……
三日后,午时,几个陆氏族人齐聚一堂,为李远鹏一家饯行。之前与泽芸玩过的几个表兄弟也都来了,见到泽芸都高兴地跟她打招呼。
泽芸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们,可眼见得他们高高兴兴跟她打招呼的模样,心里又生出些不舍来。明天她就要走了,回去浙江,这些表兄弟们,怕是再也见不着了吧?
这时候回想起来的,却都是他们如何待她好的情景,那些曾经的不快,好象浮云一般,统统消失不见了。是啊,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愿跟他们一块儿玩了?
泽芸懵懵懂懂地看着那些大小男孩们,眼里闪过迷茫,当她的视线落在那个自始至终都谦和有礼的陆子羽身上时,终于找到了答案。
是啊,她想起来了,当日是耀祖哥哥提议玩迎新娘的游戏,她答应了,可谁知临到玩时,却被子羽哥哥拒绝了——是嫌她不够好么?不如欢姐姐漂亮?不配做他的娘子?
脑袋搅成了糨糊,泽芸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变的朦朦胧胧的,似有水意酝酿。可是她明明,也没有多喜欢子羽哥哥啊。
“嗨,小芸儿,你发什么呆呢!”
一个健壮的身影突然跳到面前,把泽芸吓了一跳,抬起朦胧泪眼看去,竟是曾耀祖,那个她想恨又恨不起来的傻大个儿。
“哎哟哟,小芸儿怎么掉金豆子了?谁欺负你了?告诉耀祖哥哥,哥哥帮你去报仇!”
曾耀祖挥舞着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泽芸摇摇头,不说话,曾耀祖尴尬地模模后脑勺,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小芸儿一定是舍不得离开我们是不是?”
泽芸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歪头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曾耀祖,有些出神,饶是曾耀祖脸皮再厚,也禁不住红了脸,“哎,小芸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别光盯着我看啊。”半晌,他憋出一句,“我知道我不如子羽好看!”
听到陆子羽的名字,泽芸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曾耀祖慌忙道歉,“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小芸你可别哭啊。”
泽芸翻个白眼,心道她哪里是这么爱哭的人,怎么耀祖哥哥老害怕她哭呢?
曾耀祖搓着手,有些无措。他家里没有女孩子,平素也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偏偏像泽芸这样的小姑娘,心思却似乎比大人还多,稍微讲错一两句,必定要被她鄙视的。可话说回来,他怎么偏偏就爱看她气呼呼的小模样呢?
曾耀祖忍不住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大头,哎,这人真是犯贱哪,平素自己不都是老大么,怎么这时候竟被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