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看到李卫的这个模样,忍不住夺了方子过来,直接叫了两个谨慎地媳妇子下去熬药,一边对李卫说着:“卫儿,这个老大夫可是铜山当地很有名气的人,下次可不许如此莽撞。要不是看在你大伯父的面子上,他连过来都不会过来的。”而这个时候,莫宛莲也从里屋中走了出来。看到李宗靖缓和了过来,几个丫鬟并着老婆子,一起将其搀扶到了西屋的里间雕花紫檀木床上。
直到将二老爷安顿好之后,莫宛莲这才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再看李卫和汪氏也是一脸如释重负地模样。李宗靖这个时候反倒缓和过来来,笑着开口:“行了,都别担心了。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
听了这话,再想到刚才的凶险,汪氏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老爷,您可是咱们西府的当家人呐。”看到汪氏这个模样,莫宛莲有些尴尬地悄悄拽了拽李卫的袖子,递了个眼色过去。李卫原本也不是笨人,看到莫宛莲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两人悄悄退了出去,直到走到院中才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终于解决之后,李卫倒是又想起了周氏的那个玫红色小袄,只是觉得一阵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开口点了句:“你今天是新妇,警醒些是应该的。但是不要一味地谨慎,反倒丢了长房的气度。”
莫宛莲原本以为自己表现还不错,听到李卫如此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却是懵了。自己莫非哪里做错了?每个步骤可都是严格按照何妈妈说的规矩来的啊,不可能记混的。莫宛莲这边苦苦思索,而李卫看到她蹙眉不语的模样,也忍不住暗自摇头。只有再次说了一下:“你今天是新妇,穿正红是应当的。”
这一句话倒是说的莫宛莲马上反应过来了,自己穿正红是应当的,但是其他人却是不应当穿的。被李卫如此一说,莫宛莲立刻想到了那个爽利地妯娌,记得她是穿了一件玫红色的小袄。想通了这点,莫宛莲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只是这些穿戴也有讲究?这还只是一个富裕的地主人家,就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莫宛莲突然有了一些疲惫,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虽然上辈子自己就是如此过来的,但是那都是高层面的战斗,在不动声色间翻手云覆手雨。却从来不会像如今这般,只是为了一件颜色相近的小袄,或者一支簪子就扯出这么多的家规家教。
只不过,该感谢还是要感谢。莫宛莲心中轻叹了一声,却还是福了福:“妾身谢谢大爷提醒,妾身以后会注意分寸的,不会给大爷脸上抹黑。”
这话明明是最规矩不过的回答,李卫却不知为何,从中只是觉得一股郁郁压抑之气。只是再一仔细打量,却看到莫宛莲只是垂着眼睑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刚才的感觉了。或许是最近太过于担心那边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罢。李卫自嘲一笑,这才回道:“以后注意些罢了,毕竟刚来这边也是要适应些日子的。”
而正在这个时候,却看到一个媳妇子端了药走走进了里屋。李卫和莫宛莲对视了一眼,连忙也跟了进去。虽说刚才是为了避讳出来,但是作为子女,父亲病了却假手他人伺候,那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等到莫宛莲进了屋里的时候,正看到汪氏拿了药碗打算喂李宗靖喝药。莫宛莲连忙走了过去:“太太,让我来罢。”说完便准备去拿碗,汪氏却是不依,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情,不用你。”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李宗靖说道:“老爷,原本是打算让媳妇敬完茶后就过去老太君那边的,但是现在这都这么晚了,我刚才一忙也忘了打发个人去老太君那边说一声。现在她该等急了吧?”
听了汪氏这话,李宗靖思索了下回答:“没关系,母亲不会在意这些的。你这就带着媳妇过去吧,去了记得少说多做。另外不要说我的病情,免得母亲担心。”
“是,那妾就带着媳妇先过去了。”听了李宗靖这话,汪氏这才站起身来,将旁边还温热的药递给了一只侍奉在旁的曹氏,这才带了莫宛莲出了屋子,而李卫看到没有什么事情,也跟着走了出来。
到了院中和汪氏说了几句话后,李卫就抬脚往外走,看到这一幕,汪氏气不打一处来,厉吼一声:“站住!你这就又往哪里去?!”听了汪氏这突然起来的威风,连莫宛莲都唬了一跳,只是看着李卫发呆:刚才看汪氏对他还算是和蔼,这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脸色?
李卫看样子倒是被母亲训斥惯了,闻言也只是嬉皮笑脸地哄道:“母亲,我这不是前几天刚得了一匹好马吗?这几天忙的也没有出去,今儿约了人正打算一起出去逛逛呢。”听了李卫这番话,汪氏更是气得哆嗦:“跑马?只是跑马?哼!”
莫宛莲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不管是不是跑马,自己却是要当调和人了。不知道汪氏是真的生气还是当着自己面不好如此偏心罢了,但是作为媳妇,自己却不能如此放肆的。想到这里,莫宛莲连忙福了福:“太太,既然大爷这边有事,便让他忙去罢。家中的事情媳妇不能分担已然愧疚,如果再扰了大爷的正事,那媳妇更是心中不安了。”
听了莫宛莲这番话,别说汪氏了,就连李卫都看了她一眼,脸上带了些赧然之色。汪氏仔细看了莫宛莲两眼,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姑娘,唉。”最后一声叹息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在里面,莫宛莲听了这话也是心中一定。看样子初步印象应该还不错,剩下的事情,慢慢再说罢!
李卫带着几分纳闷、几分愧疚、几分琢磨去了,在出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了往常了去云娘那边的兴奋和激动之情。而这边的汪氏带着莫宛莲则是穿过了重重的院墙和走廊,这才转而来到了东府靠西边的最里一处宅院中。
老太君已经是六十多将近七十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高寿了。虽说身子还算是硬朗,但是却也不耐烦人多,因此自己挑了个西院子最里一进住了进来。她是想要个清闲,但是大太太毛氏却不敢单扔了老太君自己却住进了正院上房,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着住在了西院里。而正院则是空了出来,东院直接给了几个已经成年的子女居住。
进了老太君的院子,入眼处就是用青砖雕刻着的‘松鹤同春’图案,里面的白鹤栩栩如生,甚至连眼神都雕刻地极为传神。转过影壁则是宽敞的庭院,院中有着些许假山和浅浅的水池,池中锦鲤游弋。
院的另外一侧是五间高脊青瓦灰石的正房,正房两侧是长廊,一边连着远门,一边通到后院。而莫宛莲则只是低头暗自打量着,亦步亦趋地跟在汪氏的身后,早在两人进入院中的时候,就有丫鬟媳妇子簇拥了上来,连连叫着‘请二太太安’,一边就有几个眼色伶俐地丫鬟挑了门帘进入了里屋报信去了。
等到汪氏带着莫宛莲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一个老妈子迎了出来,看到汪氏就笑了开来:“二太太可算是来了,老太太都等急了呢。”汪氏却没有向对待其他几个丫鬟媳妇子那样打发了,而是笑着搀住了那个老妈子的手:“常妈妈现在看着气色可是大好了,可见那药还是有用的?”
老妈子听了这话更加感激:“这可多亏了二太太,要不是周二女乃女乃恰好家中有这个药材,老奴这个春天可真是要多遭不少罪呢。”
“瞧您说的,您都是府中的老人了。她一个晚辈,送您一点膏药也是应当的。您安稳了老祖宗才高兴,老祖宗高兴了啊,我们全家都高兴!”汪氏一边说着一边和常妈妈一起走了进去。莫宛莲也是跟在了后面,心中却暗自琢磨着,这个周氏送药都送到这里来了?就不知道是二太太的吩咐还是她自己的人情。
而此时几人也都到了屋中,莫宛莲一眼就望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只见她穿着一身宽袖上衣,外面套了一件蓝锻绣云鹤的袄子。头上白发梳了个发簪在脑后,另插了两支簪子。虽然衣服并不打眼,但是坐在那里自有一番气度。
汪氏带着莫宛莲福了下去:“给老太君请安。”而这边早有丫鬟将地上放上了团垫,莫宛莲规规矩矩地拜了三拜,这才拿起了旁边托盘中的茶,恭敬地递了上去:“孙媳给老太君敬茶,祝老太君吉祥。”
老太君接过茶,打开盖子轻抿了一口,这才放在了一边。开口说道:“我们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是也算是殷实之家。你婆婆又是个好性子的,往后更要加倍做事,伺候公婆、侍奉夫君、善待子女,这些才是为人媳妇的本分。至于别的琴棋书画这些,暂且先放着罢!”
莫宛莲闻言神色不动,只是恭敬地又拜了一下:“是,孙媳谨遵老太君教诲,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时刻遵守。”
老太君听了这话,这才微微点头,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冲着丫鬟那边一招手,就见得一个丫鬟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双白玉手镯,外加一只兰花翡翠簪子。莫宛莲磕头谢恩接了,又转身递给旁边跟着的夏荷。这才又依次给大太太见礼,这边几个姨娘也依次过来见礼,莫宛莲也都回了礼。一番热闹下来,这才终于都见过,也算是认了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