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轿子之后,莫宛莲这才发现,这个安府的位置,竟然就是以前一个官员的旧日府宅。只不过因为那个官员天生清贫,再加上后来的结局也不算太好,因此这个宅子到得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在铜山这片地方,如果是一定要找出一个让人觉得阴森恐怖的地方,那就只有面前的这个刘大人旧宅了。莫宛莲虽然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是关于这处宅子也是隐隐约约的听人说过。
此时自己亲临其境,感觉自是不同。虽然这会儿正是清晨,应该是一天中最为朝气的时候,但是在这个安府面前,却是让人有一种浓重压抑之情。李卫此时也站到了莫宛莲旁边,看着这个宅子也是愣了下,但是马上就笑了起来:“这户主人倒是也有些胆量!不是奸恶之辈,就是心中有股子正气,不怕这些魑魅魍魉。”
莫宛莲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段日子以来,因为李卫一直早出晚归的,莫宛莲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似乎是变得更加透彻一些了。
“那如果是大爷,您敢住不敢住?”莫宛莲突然多了几分顽皮,不自觉地带了考教的意味。只不过这话让她如此轻快地说出来,李卫却是觉得心中一阵窃喜,想了想摇头说道:“原本还想着说些大话呢,仔细想想还是不成。我既不是心中充满正气,也不是奸恶之徒,所以还是别住这么挑人的地方了。”
莫宛莲莞尔一笑,难得李卫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而正在这个时候,安府的门房再次回转了过来,看着两人笑道:“我家少女乃女乃已经在里面等着二位了,听说李大爷也来了,已经打发人去叫我家爷回来,李大爷就委屈您现在厅中稍微休息一下。”
“不必叫你家爷特意回来陪我。我今儿也就陪着宛莲过来看看,不请自来之处,还往莫怪。”李卫如此说道,几人一边寒暄一边进了院子。
这个四合院果然不大,只是二进的院子。李卫直接在前厅那边停了下来,而莫宛莲在对着李卫示意了一下之后,这才带着重阳和夏荷就往后院走去。
当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之后,就看到有个丫鬟直接打起了帘子,里面也传出一个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妹妹怎么还没有过来?银钗,你再过去看看。”
这边丫鬟已经轻声走了过去:“少女乃女乃,人已经到了。”莫宛莲这才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矮炕上的那个妇人。莫宛莲忙笑着见礼:“姐姐安好?这段日子妹妹家中也有些忙乱,所以一时没有过来陪着姐姐说话儿,还望姐姐不要恼我才好。”
那个妇人面带笑意地说道:“这话儿怎么说的,姐姐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你家的家事。原本是想着不叫你过来的,但是想到你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心情不好,这才下了帖子请你过来,妹妹别介意姐姐才对。”
莫宛莲看到这个妇人脸上笑语盈盈的样子,再加上语气中蕴含地关切,实在是不知道这位便宜姐姐到底为何如此着重自己,于是忍不住说道:“妹妹上次回去还忘了问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姓牛,你就叫我姐姐就好。”那个妇人如此说道,笑着拉莫宛莲上炕:“我刚打发下人去找我家爷回来,妹妹不必担心妹夫,安心在这休息会儿。”
莫宛莲听了这话倒是也心定了,也是,反正都到了这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自己随意陪着聊几句就早些回府好了。莫宛莲一边想着一边打量了下四周的装饰,却发现整个房间都是肃静清幽,甚至连面前这个妇人的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这实在是有些寒酸。
她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就带了几分诧异。那个妇人看到莫宛莲这个神情,于是笑着解释道:“我家爷最近颇为喜欢佛学,总是说佛学使人心中清静,所以这些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妹妹是不是觉得有些过于素气了?”
莫宛莲从来没有想到能有这么一天,一个说话带着京味儿的妇人,柔柔地和自己说,他们家的爷喜欢佛经。莫宛莲不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还是自己过于敏感,她只是脑海中感觉到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之后,莫宛莲更加不肯多呆了。自己和李卫小日子过的好好的,何必要趟进这浑水中?前段日子一直的谋划,不就是为了让这次的风波安然过去,西府也能重新恢复以往的平静吗?
于是她勉强又陪着妇人说笑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姐姐,原本妹妹是应当多呆一会儿的。但是妹妹突然想到家中有些事情,所以就只能先回去了。姐姐海涵,等妹妹下次有时间一定多陪陪姐姐。”
听到莫宛莲这话,那个妇人却是带了些吞吐说道:“妹妹要走,姐姐原本也不该阻拦。不过姐姐心中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妹妹能否为姐姐解惑一下?”
莫宛莲心中一凛,但是面上却是笑着说道:“姐姐太客气了,请说。”
“是这样的,姐姐虽然来铜山时间不长,但是却也知道这些日子的情况。听说饥民越来越多,并且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姐姐虽说是个小女子,却也想着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只不过最近打发下人去买米打算开粥铺的时候,却突然听说李府将米基本都买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了什么想法?如果有什么帮忙的,一定要告诉姐姐,姐姐虽然刚来不久,但是也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的。”妇人如此说道。
“买米?”莫宛莲自己也愣住了,她最近心力都放在宅门里面,再加上李卫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更加不会上赶子去追问。自己家的存米已经够多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买米?”莫宛莲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这父子两个弄的什么名堂。而妇人那边看到莫宛莲这不加掩饰的惊愕之色,也是忍不住安慰:“也是,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内宅妇人知道的,我这也算是问道于盲了。”妇人笑着说道,而莫宛莲心中虽然还有几分纳闷儿,却也是强自将心事压下,回答地越发谨慎:“姐姐,虽说妹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家大爷从来都是乐善好施的性子,定不会做出那种哄抬物价的事情。”
“妹妹可别这么说。”那个妇人也是被莫宛莲这番话吓了一跳,只是急急地搀起她说道:“我也就这么一问,妹妹你可别想太多。”莫宛莲心中苦笑,我能不想歪么?但愿不是那位爷,要不然这次可真是有些棘手了,他可是从来都是多疑的性子。
想到这里,莫宛莲越发坐不住了,只是说了几句便就要走。看到她这个焦急样子,那妇人也不多挽留,于是两人一起下了炕,结果还未等出屋,就听着外面一个丫鬟进来说道:“禀少女乃女乃,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招呼李爷。特地吩咐我过来告知少女乃女乃一声,让您二位不用着急回去,一会儿用了饭再回去不迟。”
听了这话,那个妇人倒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看着莫宛莲调皮的眨眨眼:“这次妹妹不必担心了,有我家爷陪着妹夫,你就安心多玩会儿吧。”
莫宛莲只是觉得心中心烦意乱,一会儿觉得心脏好像是要从口腔中跳出一般,一会儿却又觉得心中压抑地很低很低,好像要憋得喘不过气来。那个妇人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看着她有些担忧:“妹妹有些不舒服吗?银钗,你去把窗户开开,透透气。”
莫宛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此一会儿之后,终于才慢慢恢复正常,看着妇人有些歉意:“刚才突然有些晕眩,让姐姐担心了。”
“没事么?不行让夫子过来看看。”那个妇人如此说道,顺便还探了探她的额头。莫宛莲面上多了分感激:“无事,姐姐不必挂念。对了,姐夫是家中长子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自己也只能多打探些消息了。
“长子?”妇人愣了下,看着莫宛莲问道:“你怎会如此想?”
“因为感觉姐夫好像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很是妥当,姐姐好福气。”莫宛莲笑着恭维了一句,听到莫宛莲这话,妇人反倒摇头叹气:“不是长子,只不过做的却是长子的事情。”
“哦?这话怎么说?”莫宛莲一脸的讶异,“莫非姐夫的兄长都不用心做事不成?”
那个妇人只是犹豫了下,却又摇头:“妹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姐姐也只有在出来的时候才能透透气。上面三位哥哥,却是一个比一个心思灵巧。只有你姐夫……”即便是在外面,那个妇人却也不愿多说,最后只是化为一声长叹。
莫宛莲也跟着一声长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越觉着中大奖了。现在只能祈祷外面的李卫,能够多探听些消息了。不过如果真是那位的话,估计李卫还没探听到消息,那位就已经将李卫的底细模个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