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她要何时才能醒来？”
请来的大夫姓林，五十多岁年纪，留了一把山羊胡，是南昌府治疗外伤的圣手，见李暮菲一直在关注着进展，只以为这是他心爱的丫鬟，说话也就带着几分谨慎：
“这位小大姐底子差了些，加上失血过多，能不能渡过今晚真不好说……李少爷也要有准备。”
银宁转动了下眼珠，这小丫头挺有趣的，死了岂不是让以后的日子少了许多趣味？她还安排了许多戏目，要等着言九儿同茵芸去唱响，少了一人的戏台未免太孤零零了……她叹了口气，颇有些舍不得言九儿就此死去。
缠枝端了碗药进来，还不知大夫已经下了不好的结论，小心翼翼一勺一勺给言九儿喂药，后者深度昏迷中，药液大部分是从口边溢出，缠枝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林大夫用手捏住言九儿下颚，才将药液顺利喂她喝下。
李暮菲背还挺得笔直，除了脸色特别白，很难看出他是刚从高烧状况中醒来的病人，听了林大夫的话，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开始他就知道言九儿不似看上去那样老实，芽儿纵然有错，言九儿明明一早知道了，不入套就行，反而叫芽儿折了进入，这些都是李暮菲自己后来揣摩出来的，所以一开始就对言九儿这丫头很不喜。
他的性子中正，对不喜的人也只会漠视，对言九儿就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后来见言九儿躲他似瘟神，并不像是打破头要进听雨轩来争宠的样子，李暮菲才算是有了点改观。
然后就是言九儿整理书房，紫馨还不时说说她好话，李暮菲才开始正视这个小丫头……等她跳进湖里救茵芸，李暮菲惊讶于她的胆色，那样小小一个身子，怎么敢在夜色中跳入湖水中？
那种情况下，就是不去救人，谁又能说这个小丫鬟什么？李暮菲百思不得其解言九儿怎会选择跳下去，最后只有归于“善良”上——这样满是小聪明的小丫头，似有心眼还不算坏。
最重要的还是昨日，她不卑不亢站出来……她都说自己是清江李家的人了，总不能叫自己看着她死去吧？
李暮菲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动的是什么，便将一切都归到“李府人”这个高度上，皱着眉头说道：“林大夫，可有别的法子？”他其实是想叫林大夫再举荐个名医，又恐林大夫下不来台面，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询问。
幸好林大夫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听到李暮菲的话，大概也猜得到他的心思，抚着山羊胡想了一会儿：“南昌地界，能救她的人老夫实是想不出了……或许……罢了。”
林大夫言而未尽，缠枝后知后觉，这才知晓言九儿或许是情况不好了，大惊之下顾不得尊卑，追问道：“或许哪般？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她，求求您发发善心吧。”
林大夫为难，他医术不是不好，只是这等情况，就算说了法子，他不知道李府根底，发怕主人家办不到下不来台面，有伤以后来往的交情。
又盯了床上的言九儿一眼，小小的身子，同他孙女儿差不多大小，这样死了也实在可怜，林大夫迎着缠枝期盼的目光这才说道：“王府中有御医坐镇，天家手段，或许还能救她一救……只是为着她一个小丫头，王妃再是和善，也恐求不动贵人点头。”
宁王妃吗？李暮菲想到宁王妃那次说言九儿有趣，那林大夫的这个提议，或许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只是，为了就她而找上宁王府，是否真的值得？
李暮菲也不知道大太太与王妃是何交情，只是看那日去娄府，王妃对他态度亲切，若是求她一求，想必答应的希望很大吧？
“小七，叫田老四去套车。”李暮菲煞白着脸，略提高了声音，侯在外面的小七应了一声，李暮菲想起言九儿的伤口又添了句“加厚垫子”，小七也应了，飞快去办了。
林大夫看他样子，果真是要准备去王府求医，这李家少爷，确实是个心软的，还值得交往。知道他们要去王府，林大夫善解人意也不要主人家留饭，先行辞了去。
缠枝急得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开始听林大夫说要王府里的御医才能救，她就几乎死了心，她们这样卑微的婢女，怎么配去惊动王府里的大老爷？这时候听二少爷说套车，缠枝喜极而泣，想要跟着去，又不敢开口。
还是李暮菲盯了她一眼，想起那日言九儿说要叫她识字的，就是眼前这个圆圆脸的丫头，忍住久站之下的眩晕感，对着缠枝开口道：“你也跟着来吧。”
缠枝惊喜交加，抹了把泪水，她见二少爷脸色不好，自己确实又力气惊人，主动小心翼翼抱起了言九儿，跟在李暮菲身后走出去。
田老四被近日别院不时的突发状况搞得提心吊胆，一说套车，速度就很快，银宁最近管理着衣物，开箱翻出了两张厚厚的狼皮褥子，动作麻利铺在了马车内。
缠枝将言九儿小心放下，知道马车其实并不算平稳，就一手拖住她的肩膀，防止言九儿再碰到伤口。
田老四一扯缰绳，马车就驶出了出去。
不管是为言九儿延请大夫，还是到最后要去王府求医，王妈妈都一直看在眼中，未说赞同，也并未反对。等到李暮菲的车驾出了门，王妈妈立在院前站了会儿，这才一言不发回了房内，铺开了一张信纸，“太太亲启”四个字，颇有些花簪小楷的味道——就是言九儿见了，对于毛笔字这一项，也多半有些自愧不如的。
李暮菲这次并未选择娄府后门，而是郑重递了在大门递了帖子——娄府毕竟是别院，也不比王府正宅，其实上次走后门倒是容易落人口实。
门子同意去禀告，直到缠枝等的又快哭出来，才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回：
“夫人去城外上香，此时不在府里，还请列位改日再来。”
言九儿小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无，缠枝听说“改日”，手就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上香么……这是一条人命，怎么等得改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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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踏上去南京的火车，大概4号才会更新，弱弱请假，请大家轻点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