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梅肚子疼的弯下腰,同时也感觉到那里流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她虽然不懂医,却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心里害怕,不免就急躁起来,骂道,“瞎了眼的奴才,还不快来扶我!”
院子里统共就两个丫头,紫苏听见五姨太骂人索性把房门哐当关上,不去理会。另一个丫头子香薷本站在院子里,她本不是白薇娘家丫头,在府里已经三四年了,知道五姨太近来最得宠,是个不能惹得人物儿,就过去犹犹豫豫地扶了五姨太。
谁知段梅看出了她眼中的那点子犹豫,出身低贱的她对这个最敏感,心下不快,待香薷伸出手来,自己却不顾的疼痛,劈脸就给了香薷一个嘴巴子。
打别人是挺爽的,可她忘记了自己的境况,身体不支又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而香薷也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
听到打人的声音白薇赶紧强撑着站起来,打开门一看就情知不妙,五姨太侧躺在地上,两只手扶着肚子,偏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丝绸裤子,已经能隐约看到点点血红。而香薷像呆了一样在旁边站着。
“香薷,还不快把五姨太扶进屋了!”白薇令道,且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紫苏说,“快一起去,出了什么事情谁担待的起!”紫苏方不情愿地与香薷两个把段梅扶到外间的榻上。
又令在院子门口外面候着的小子赶紧去请大夫。
“五姨太,你感觉如何?”白薇亲自拿了一床毯子与她垫在身下。段梅苍白的脸上冒着虚汗,说,“太太,肚子疼的要命,一阵强过一阵!”
白薇净了手,戴上橡胶手套,从里屋拿出一个帕子掩了自己口鼻,说,“五姨太,我帮你看看罢,紫苏,帮五姨太月兑了衣服!”
段梅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她知道柜上的大夫乃是男人,未必如太太了解女人的病症,而且听说太太还是留过洋的,但多少还有些说不清的忌讳。
“太太,还是等大夫来罢。”五姨太不肯让紫苏月兑去亵裤。其实在国外白薇见习过妇产科,接生都没有问题的,只是像五姨太这样的案例,还不曾见过几个,所以也不顾身份忌讳,想亲自看看如何。不过既然病人不同意,只得作罢。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后面跟着焦急万分的白若林。
大夫一搭脉,就连连摇头。白若林忙问,“如何?”
“五姨太肝火旺盛,邪火下行,即可滑胎,孩子保不住了!”大夫叹息道。
白若林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地看着段梅,暗暗自怨,她年轻不懂事,自己怎么就依了她呢?
昨晚吃过晚饭,本来白若林想宿到三姨太晴文那里,架不住段梅缠着,也怕不遂她的心动了胎气。只得随了去,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睡上一觉的,可那段梅天生的狐媚子,耍尽手段,两人不免好好恩爱一回。白若林虽然性起,到底知道轻重,也没怎么用力,早起五姨太不还是好好的吗?
段梅虚弱地躺在榻上,也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不在自己屋子里静养安胎跑到太太这里做什么?不该听别人的话,太没记性,难倒忘了自己其实领教过太太的厉害?她面上和气,其实不好惹。又偷眼看看若林,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大夫开了个调补止痛的方子自走了,白若林开口问白薇,“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五姨太在你院子里?”
白薇一听这话不善,心里不禁冷笑了几声,说,“她有腿有脚自己走来的,与我何干?”
白若林见白薇生了气才察觉到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便趁机说,“五姨太,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里呆着,到处乱跑什么?”
段梅听了这话委屈地小嘴一撇,大滴的眼泪顺着汗水一起流下来。若林看了她这个样子不免心疼,一股无名之火升腾起来,娇妻爱妾个个说不得,他白家的子嗣说没就没了,不由的连声叹气。
五姨太虽然难受,脑子却转的飞快,忽然就近乎哀求地说,“老爷,太太,对不起,是我太不当心。今儿早上我去给娘省早,听珍珠说太太病了,就取了老爷买的点心来看太太,看太太精神不太好,我只问了病症,喝了紫苏倒的一盏茶后就准备回去,谁知还没走到门口,肚子就疼了起来,也没丫头扶我!”
段梅说完,泪水如注。
白若林的眉毛皱作一团,朝紫苏喝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跪下!”紫苏刚才在旁边听五姨太说到她的名字时就觉得段梅不怀好意,听到白若林的怒喝,不由惊了一下,霎时明白了段梅的真正意思,气的脸都变了色,也不看白薇,也不坐下,几步走到茶几前拎起来那壶茶打开盖子与众人看,辩说,“这是我家小姐从娘家拿来的上品普洱茶,一个银元只得一团,你喝了这个肚子疼?怕是没喝过这么好的茶罢!我家小姐天天喝,怎不见的肚子疼?偏生你喝了就肚子疼,糊弄谁呢?”说着走近段梅,把个眼睛瞪得老大,茶壶子在五姨太眼前乱飞。
段梅却也并因此怕了她,她是谁?自小在南苑街长大的丫头,看到白薇那样的小姐才会有怯,见识过比这个更厉害百倍的泼妇,嘴里还只强说,“我喝的茶未必是这个茶!”紫苏被她气得不行,冲到里屋要去拿什么,白若林早看不下去了,恨不得立马把紫苏打死,只主子在场,不好下手,且自己一向宽待下人,只得狠狠对白薇说了一句,“看你家的好丫头!”
白薇本觉得五姨太胡搅蛮缠,根本不配喝自家的好茶,紫苏好意让茶还有了不是,难道她的茶是堕胎药不成?但紫苏这样,却也过分,究竟是个丫头,就阻止了她,说道,“紫苏,还不过来跪下!”
自家小姐的话不得不听,紫苏极不情愿地对着白若林跪下。
五姨太见制服了紫苏,一面哭一面骂:“好个恶毒的贱人,毒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利索,没了孩子,我可怎么活呀!”字字撞在白若林的心上,那强压的怒气便腾空而起,吩咐五姨太的丫头萍儿,“快去叫人把这个贱给我捆起来!”
白薇不急不躁,插言道,“老爷,你处罚丫鬟原是该的,不过我要让你看样东西!看过了你自然就明白了!”一面就吩咐,“萍儿,刚才你给五姨太换下来的亵裤拿来!”萍儿慌慌地跑出去了,亏时间短,浆洗的大娘不曾来院子收。
萍儿端着一个小盆,里面的衣物散发出强烈的不洁和血腥味道,白若林眉头皱的更深,虽然他也算是半个大夫,可对女人的这些脏东西很是忌讳。白薇飞快掩了口鼻戴上口罩,不知从哪里拿了个镊子,夹起盆内的什么东西来,对白若林说,“你过来看!”
白若林有些恶心,却也好奇,用衣袖掩了口鼻,只肯往前走了两步,却也看清了镊子夹着一个小小肉泡般的东西,心下暗想,这难道是流下的胎儿不成?心里一阵疼痛惋惜。
可他错了!白薇把这个放下,又夹起一个肉泡,统共夹了总有几十个才罢手,命萍儿仍送出去。此时屋里已经腥臭难闻,香薷连忙打开门窗透气。
白若林沉默不语,虽然他解释不清楚为何五姨太会流出来这么多胚胎卵泡,但毫无疑问,今天之事与任何人无关,是胎儿发育有异常。
五姨太段梅不清楚为什么孩子流下了,白薇还不放过,要众人看那些东西,嘴中胡乱说着,“老爷,老爷一定要给我做主呀,她们杀了我的孩子,还要在我眼前看……”白若林心里不痛快,也恨五姨太的愚蠢,喝道,“你切住嘴!”
段梅立马闭上了嘴,心里却恨上了白薇和紫苏。
白薇见白若林不说话,问道,“老爷可知道为何?”
也不等白若林回答,白薇继续说,“国内的说法,这是鬼胎,西洋医学的说法,为葡萄胎,其实在《皇帝内经》上早有记载,不是怪病。”又面向段梅,说,“五姨太,你可听明白了?你今天之所以会滑胎,不是因为喝了一盏我家的普洱茶,也不是因为被门槛子拌了一下,更不是因为香薷要去扶你,你打了她一耳刮子。你怀的是鬼胎,今天不流,便是明日,总不超过三四个月的。别伤心,好在你年轻,好好休息,再隔个三年五载,照样生养!”
被白薇这样说了一顿,段梅羞愧难当,没想到自己怀的竟是鬼胎!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