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薷方才已经看到了那六宝膏。心里也想要,无奈都让寄奴,紫苏,豆蔻三人抢光了,太太竟也由着她们。桔梗与寄奴交好,寄奴给了她两瓶子,紫苏与藿香交好,就连临时在这里的萍儿,豆蔻都给了她。说起来,这个院子的丫头倒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了。
想想越发没意思。
这会子忽然听见太太叫她进来,以为要赏她药膏子,却原来是问话,就有些不太高兴。
“香薷,你好好想想,王管家的亲戚可有在家里当差的?”
香薷的母亲钱妈妈为人活络,最喜交际,白家下人的底细个个门儿清。若说王管家的亲戚在这里当差的,那可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就香薷家和王管家也沾点儿亲戚呢,尽管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
香薷脑海里有现成的一串名字。却不愿意说出来,她还懂得些道理,以前二姨太当家,所以王管家才得势,如今太太接手,自然要换她自己的人。
她犹豫了数秒,只说了一些粗使奴役的名字,白薇都一一抹掉了,统共也就十来人。紫苏一眼看出香薷的吞吐来,说道,“既然是太太的丫鬟,香薷妹妹照实说罢,不然问了别人和妹妹说的不一样,妹妹可怎么在这个院子里呆呀?”
香薷原本心里有鬼,此刻更是涨红了脸,说起来四姨太与二姨太不过偶尔给她点赏钱,自己既然被派在了这个院子,只怕太太不放,别人不敢要,以后还要仰仗着太太呢,就慌不迭地报上了一长串名字。
白薇把那些人的名字也划了,再看看花名册,却是愣了一下,出去自己陪过来的九个人不算,白家一共有六十八个下人,各方各处丫鬟统共十个丫鬟,老太太屋里两个老妈子。大厨房占去三十一个名额,再就是王管家一家四口,手下八个护院,四个小厮,四个打更,浆洗上四个媳妇儿一个钱妈妈。二姨太小厨房里还有三个人,她自己发月钱,就不算在公账上。
厨房李文贵一家已经打发了,余下的也准备撵出去,王管家一家也撵出去,八个护院都是他本家的,也不能留,打更的除了香薷的父亲,也都是王管家的近亲,如此算下来,七十个人中倒有五十六个人要撵走,只剩下十四个人。
这样恐怕不行,一时也采买不到合适的人呀。
白薇暂时压住这件事情,又查到月钱已经快两个月没发了,也不问二姨太支银子,仍是自己掏了私房钱。而且按照等级开了赏,是正常月钱的两倍,而王管家是大管家,又格外不同,三倍月钱不提,额外赏了一百大洋。
一时间白薇忽然成为下人眼里最好的主子了,连王管家也服帖地很。另一方面,她却派了石韦与寄奴两个去了安国。
去安国不过是个幌子,他二人连流云都未离开,只是在镇上偏僻的地方找个所安静的房子,在附近村子放出口风来,说要替镇里大户人家挑选下人。没用几天功夫,传遍了村子,几乎每天都有人牙子,带来各种各样的女孩儿,小子让二人挑选。也有些家贫的媳妇子,老妈子来毛遂自选。
丫鬟小厮们都好说,独忠心的护院和管家不好找。
这一日傍晚,寄奴从外面买了些荷叶包肉与几个馒头,自己又烧了个蛋汤,便去隔壁叫石韦吃饭。
也没敲门,推门进去,石韦正光了膀子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唬地坐起来,又手脚忙乱地穿上衣服。
寄奴知自己莽撞了,低了头,感觉双颊有些火烧,只轻轻说了一句。“石先生吃饭了!”
石韦也觉得有些狼狈,等寄奴走了半天才过去吃饭。本来他极爱吃荷叶包肉,寄奴买了足有两斤,按平常他能吃一斤多,今儿不知怎么了,吃了几口倒不好意思了,站起来就走,说,“我吃饱了!”
再过了两三日,竟是巧,附近村子里有个在外头大户人家做管事的廖永胜,因着两边儿的父母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他媳妇子孝顺,恐老人没个照应,一直不肯跟他去,他在那一家做管家也有七八年了,眼见家里添了四个孩子,老的老,小的小,自家媳妇比同龄的婆娘看起来显老的多,这次回来,就不忍心再去了。
但要养活一大家子,还须找个管家的活儿才好。但这个活而确实不好找,镇里大户人家原本不多,而且很多管家都和本家儿有些沾亲带故,也不轻易辞退的。他因去外面贩货物做些小生意,就晚了几天知道消息,怕别人捷足先登,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干净过来了。
石韦与他详细交谈了近一个时辰,觉得此人不错,便问,“廖大哥是本地人,还缺几个护院。不知大哥认识的人可有合适的?”
廖永胜想了想,说,“我看着倒是有三四个人合适,不过白家宅子大,恐怕至少需要六个。”
石韦笑笑,说,“是八个,这样吧,廖大哥,下午你先跟我们回去见太太,如果合适呢,就定下来。”
廖永胜喜不自胜地回家准备去了。
下午两点,白家宅子里还静悄悄的,王管家带着几个护院小厮在自家屋子里打牌。这几天他试探了太太几回,太太是个甩手掌柜,都让他自己做主,他便心放在地下,连表面敷衍一下都不肯了。
石韦寄奴领着廖永胜过来的时候,白薇刚午休完梳洗了,喝着菊花茶醒神。
寄奴先去院子里通报。
“小姐,石先生找的廖管家来了!”
白薇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里很高兴,便说,“快请进来!”
寄奴亲自打了帘子,廖永胜跟在石韦后面进了白薇的屋子,满屋的华贵气派有些超出他的意料,因白薇是女眷,他略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位年轻太太。
二人落座后,紫苏忙倒了茶,白薇看出他的拘谨,说,“廖先生不要客气!”
廖永胜抬起头抿了一口茶后,预备说些什么,看了这位太太一眼却怔住了。醒悟过来后立马行礼,道,“白小姐。小的廖永胜,原在安国赵家做管事儿,曾见过小姐几次的。”
其实一进门白薇就觉得这个姓廖的管家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却原来是赵家的副管家,赵瑞德那个院子,无论事体大小,以前都归他。此人精明稳重,连赵瑞德那样不懂俗务的人,也甚是满意。
白薇心里过关了,可还是有些顾忌,毕竟以前是赵家的下人,就问,“你在赵家做的好好儿的,怎么回来了?”
廖永胜再低了头,答道,“因父母及岳父岳母年迈多病,贱内一直不肯去安国那边,这次回来是小女得了急病,不忍看贱内操劳过度,故而留在家里进孝道父责。”
他说话还很斯文,应该是念过几年私塾的,白薇笑笑,接着问,“和安国赵家那边儿还有联系吗?”。
廖永胜心下一动,觉出她似乎是话里有话,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她和赵家二公子的事儿,他知道一些。当初包括他在内,赵家绝大多数的下人都是看好她和二公子的,赵家老爷似乎也对这位白家小姐相当欣赏,不知为何就出了那样的传闻,接着赵家退了婚,白家小姐在安国名誉扫地,白家老爷心疼女儿,一度病得卧床不起,后来白家小姐就匆匆嫁到流云做填房。一度很多人暗自惋惜。
但如今看流云白家的气派,白小姐嫁得不算委屈。
只是如此不避嫌地问起赵家来,不知她是打探消息,还是……廖永胜按下心底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答,“回太太的话,没有任何联系。”如此就推掉了不必要的麻烦。
白薇微微点头,也实在是急需用人,道,“好,既然这样,以后不许跟人提你在赵家的事。”
廖永胜连忙答应。
再隔了一天,廖管家便找来了八个护院,分别是:马宝,马勃,昆布,秦皮,苏木,路通,苍术,孙成。前面四个人年长些,约三十岁上下了,后面四位年轻些,都是二十来岁。
这八个人一看就是身强体壮的,而且没有一个长相龌龊的。白薇看了很满意,立马让丫鬟收拾出来原来下人院里李文贵住的三间房子,把他们简单安置下来,且包括廖管家在内,每人现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这么大的动静,王管家不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早七上八下,后悔把太太给小看了,挂了一脑门子的虚汗来见白薇。
白薇也正要找他,见他来了,唤了桔梗倒茶落座,王管家哪有心思喝茶?忐忑不安地问,“太太,怎么找了这么些护院来?”
白薇笑了笑,说,“找这些人来,自然是为了打发你们走!”
王管家愣住了,没想到太太这么直截了当。
前几天还重金收买他们,现在又立马要赶他们走,不是耍人是什么?
王士亮气得脸色乌青,说,“太太想赶我们走,不知道老太太和二姨太同意吗?老爷也不在家,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白薇根本听不进去,反而笑出声,道,“王管家真糊涂呀,老太太不同意?老太太不同意我能撵了李文贵吗?那还是老太太的远亲呢。老爷是不在家,不过内院的事儿,是我说了算的,他来了也无用。”
王士亮眼睁睁吃了这么大的瘪,肺都要气炸了,却也毫无办法,还要分辨什么,虎杖等已经进来了,那眼神恨不得要抽了他的皮。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士亮准备撤退了,自己已经打了帘子要走,白薇阻止,“慢着,这个名单上的人都要放出去,还请王管家去通知他们,最晚下午六点,各家自己的东西都要收拾妥当。”紫苏把一张字条硬塞给他。
王士亮展开一看,顿觉两眼抹黑。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虽知道出去不能改变了,却还迎着头皮问,“太太,我们为白家出了这么多年的力,有没有遣散费?就这么跟他们说,恐怕要闹起来的!”
“遣散费?不是已经给了月钱两倍的赏么?那个就是遣散费。”白微笑着解释。
王士亮听了嘴唇只打哆嗦,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口蜜月复剑。
“不过,王管家和别人不同,倒是要格外给些遣散费了,紫苏!取两百的银票来!”
王士亮看着那张薄薄的银票,以及那丫鬟眼里的不以为然,本想拂袖而去,但还是接了银票。
南京云霞路公寓内。
第一天白若林觉得有些奇怪,第二天起了疑心,第三天苏瑾华伺候他吃了晚饭,烧好了热水,又在橡木澡盆里撒了许多花瓣,撒娇要同他一起洗鸳鸯浴。
铺子的事儿还没了,本来看中的一个门面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白若林提不起来情绪,说,“别闹了,你先去。”说完又点燃一支烟。
苏瑾华换了短得不能再短的杏色浴衣,一头妩媚的卷发随便挽起来,手里捧着一块大号的毛巾,微嘟着嘴,性感中带点天真。
看他那一副无趣样子,只得自己钻进浴室了。
也许是刚才的饭菜有些咸了,白若林翻了翻晚报,觉得有些口渴,就走到客厅,拿起茶壶就倒,没倒出来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