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你多虑了”卫氏喊得分外亲昵,“我这个做母亲的,疼你都来不及,怎会反而笑话自家的女儿呢”卫氏扯动着面皮,对徐青绫轻笑着,随即,又翘起兰花指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徐青韵道,“你三姐姐也是不敢笑话你的”
卫氏循循善诱,话虽说得委婉,但强迫之意甚为明显,非逼得徐青绫说出她今日的去向不可为何要避过她的眼线?她究竟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去了?这两点印在卫氏的心中逐渐生根发芽,挠得她非知道不可,眼神更是一刻都不转移,凝望着徐青绫。
徐青绫微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紧盯着她的卫氏,又扫过徐青韵带着兴味,看好戏的脸,她垂下头,沉默不语。
卫氏对徐青韵使了个眼色,徐青韵马上转了颜色,应和道,“母亲说得没错,你是我的亲妹妹,姐姐容不得他人欺负你,更不会自己欺负你”
说出来的话,让徐青绫听着,能多假就有多假。她不觉间轻轻抚上双臂,身子一抖,差点没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听了你三姐姐的保证,这下,你该说了吧”卫氏满意地朝徐青韵点了点头,仍然诱哄着徐青绫。
徐青绫低着头,扯起唇角,笑了她可不是那三岁小孩,能由得她们骗若不是此事还需顺水推舟,她何苦与她们演这出戏此事,她当将计就计
遂,她满脸羞涩,支支吾吾地道,“此事,女儿本不好说出口,但既然母亲与三姐姐都那么保证了,女儿再不说,也对不住母亲与姐姐对青绫的拳拳之情。今日,我去了……”说至关键处,微微一停,吊足她们的胃口后,才淡然道:
“今日,女儿不过是去了味香斋,买了些糕点。女儿怕母亲笑话,为着吃食还专门求得母亲出去一趟,所以,实在不敢再乘坐母亲所派遣的马车。”说着,赧然地低下头。
“味香斋?”卫氏诧异地又重复了一遍。
徐青绫抬首望了卫氏一眼,复又垂下头,绵软地应了,“是的,母亲。”
她所提及的味香斋是沁水城中极富盛名的一家糕饼铺子。他们铺子中的糕饼,样式独特、口味众多、甜而不腻,深受老皇民的喜爱。不过,那家铺子的糕点每日都是限量供应的,若不赶早,那绝对是吃不上的。
因此,大户人家一般都是派丫鬟起早排队去买的,哪会像徐青绫这般亲自出去排队。
这样的行为,对于徐青韵来说,徐青绫那便是失了徐家的脸面,丢脸丢大发了
遂,徐青韵鄙夷地睇了一眼徐青绫,嘲笑道,“实足是一个吃货”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的众人面色均是一僵。
徐青绫眼露忧伤,望向卫氏,梗咽道,“女儿小时候,依稀记得父亲与母亲向来爱吃那味香斋的糕点。今日,才会特意去买了回来,这是女儿孝敬父亲与母亲的。”说着,转身,让琉璃呈上那个食盒,亲自打了开来,各色糕点,一下子便暴露在空气中,顿时,屋中浓香四溢,将人的食欲都勾了出来。
她微扯起笑容,这是探子来报时,她特意嘱咐买的,听说那卫氏一向是秋后算账的性子,她不得不先一步防着。
思忖着,徐青绫带着腼腆地笑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青梅,青梅接过,方才递给卫氏,卫氏细细打量一番,出声道,“还是你有孝心”放下食盒,看向撇嘴不屑的徐青韵,“以后莫在说那话了,伤了姐妹之间的情分。”
“她算什么姐妹,只不过是贱婢的女儿,还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的女儿呢”说着,便猛地起身,甩袖置气离去。
卫氏尴尬地一笑,道,“你三姐姐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你也别在意,她本性不坏。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是往后你三姐姐使性子,你多担着一些。”说完,全没了尴尬地神情,随即便想起件事来,笑着对徐青绫道,“她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连皇后娘娘也说,她性格坦率,是真性子,不像一般女子。”
徐青绫眉角眼梢都带满了笑意,懂事地应了。
随后,卫氏便捧了茶,徐青绫欠了欠身,“女儿便不打搅母亲了”告辞离去。
一出得徐夫人的院子,徐青绫便止了笑,面无表情地回了客院。
进了自己的屋子,琉璃则转身关了门。随即,跟上徐青绫,忧虑地问道,“小姐,您说得那番话,夫人可是信了?”
琉璃指的是方才她说的去味香斋买糕点之事。
徐青绫应了一声,转身便进了净房,换了身衣裳,才回了琉璃,“不管她心中信是不信,至少表面上是信了,也未曾起什么冲突,这便够了”捧着琉璃刚倒的茶水,眼神深幽。
那卫氏,至少现今,不想与她正面起冲突。
琉璃则是细细咀嚼着徐青绫方才的那番话,片刻后,突然道,“小姐的意思是夫人并不相信小姐的那番言辞”
徐青绫依旧捧着茶水,却是未喝上一口,也未对琉璃明确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只是嘴角含笑。
徐夫人若是信了,那才是件怪事
此时,徐家主母的院落
桂妈妈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具,遣了一干丫鬟出去,只余卫氏、青梅与她三人在屋中。
“夫人,那丫头明明说的是假话,您怎么就不拆穿她”桂妈妈不假青梅之手,亲自为卫氏斟茶倒水,甚是不解地问道。
卫氏接过桂妈妈手中的茶盏,厉眼一扫,却不是扫向桂妈妈,而是方才徐青绫坐的那处。怒声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抿了口茶水,怒气稍稍缓解后,才道,“那丫鬟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味香斋一向开门开得早,她那会儿出府,糕点早就半点不剩了还能让她买着什么?糕点屑吗?”。
说完,便嗤笑出声,“想着昨日那般硬声对着我,非得将霆哥儿的院落占为己有,还想着还算是有那么点小本事、小脾气。不过,今日看来,那丫头的道行还太浅了点,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不足为患。”
卫氏轻吁口气,之前,她还担心着徐青绫来时的性子,不像是王姨娘所描述的,让她颇有些捉模不透,也越发迷惑不解。故而,这些天,一直未曾对她放松过警惕,总是盯着她、提着她。如今,倒是小小地松了口气。
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黄毛小儿罢了
“那为何,夫人,您不当场就拆穿她?”桂妈妈仍是不解,不太理解徐夫人这么做的用意。
卫氏撂下茶盏,盘膝而坐,望着随伺一旁的青梅,道,“青梅,你且说说,为桂妈妈解解疑惑”
青梅曲膝应诺,淡然道,“夫人的用意,奴婢猜测应是让五小姐以为夫人并不知晓,让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以为夫人是信了,这样,她的胆子越发大了,真正的性情自然是慢慢便露了出来,这样夫人才能找到她的错处,以绝后患。”
“亦或是,夫人也能想出法子,来整治五小姐”青梅分析着,卫氏微微点头,而桂妈妈面色却不好看,想她陪伴在夫人身边三十余年,如今竟然被才跟了几年的丫鬟给越过去了,实足是失了脸面,面色一时间,并不好看。
卫氏自然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并未表扬青梅,反而斥责道,“五小姐,是老爷的心肝宝贝,自然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她与韵姐儿没什么不同,都是我的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听你那话,像是我想算计陷害庶出女似地。”末了还“嗯?”的一声,吓得青梅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得求饶。
桂妈妈见青梅未受赞许,反而被卫氏斥责了,心中自是暗喜,不过,面上仍帮着青梅说话,“夫人,青梅岁数还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卫氏抬眼看了桂妈妈一眼,随即,低头望向恭敬地垂首跪在地上的青梅,“既然桂妈妈为你求情,这次就免了你的罪吧不过,你还是要受罚的,就罚你两个月的月例吧下次,你可得好好管住你这张嘴。”
青梅不住得磕头跪谢,“谢夫人轻饶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们下去吧”卫氏遣了两人出去。
桂妈妈此时心情甚好,便出了院落,找老姐妹吃酒去了。而卫氏在桂妈妈前脚刚出了院门,后脚便让人唤了青梅进来。
“青梅,你可有怪我错怪了你”卫氏问道,赐了青梅在杌子上坐了。
青梅垂首道,“奴婢不敢”
卫氏笑了,“看来你还是怨我的”见青梅仍是低垂着头,不言语,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也知道桂妈妈跟着我三四十年了,如今她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但她毕竟还是我的女乃娘,方才我之所以这么做,那是为了不让她太过难堪了,只能是委屈了你。”
说着,起身,走至梳妆台,取了一支成色极好的金钗,塞到青梅手中,“这支钗是我的陪嫁之物,现在便给了你。”
这只金钗的价值当然是远远超过了两个月的份例。
“奴婢心甘情愿受罚,断不能收这支贵重之物。”青梅将手中的金钗往外推着。
卫氏一把将她的手曲起,不让她递回来,“待桂妈妈百年之后,你就是我身边的第一人,以后的好东西还多着呢,这支小小地金钗你就先收着吧”
青梅无法,只得真心道谢。
桂妈妈自然不晓得还有这么一段,因着青梅受罚,她心中高兴之余,还会对青梅照料一二。而青梅自不可能将卫氏与她的谈话,透露半分给桂妈妈,自然对她也是以礼相待。
自此,两人相处极为融洽,卫氏的御下之术可见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