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宏跟着起身,道,“老母腿脚不便,还未至,还请公公稍待片刻。”母亲久未掌事,也难怪戚公公会忘了。而上次赐婚时,皇上又特命了戚公公不必让母亲接旨,好好养病。不过,这次皇上并未提及,自然是要老母来接旨的。
他早吩咐人去请了母亲,只是母亲年迈,脚程慢,这才姗姗未至。
戚公公闻言,倒也不拿乔,躬身道,“是咱家疏忽了还请徐大人勿怪”
徐正宏忙还了礼,连称,“不敢不敢”
而此时,门外响起一老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老身惭愧,让戚公公久等了。”
戚公公端着笑脸,迎了上去,“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好?”
“多谢公公挂念,老身身子还算健硕,就是脚程慢了点,所以来迟了,可别因此耽误了正事才好”徐老夫人满怀歉意道。
“不会,不会”戚公公一面应付着老夫人,一面对徐正宏点头,“事不宜迟,咱家就开始宣读圣旨了。”
徐家一众人以身穿诰命服的徐老夫人为首,齐齐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闻礼部尚书徐正宏三女,品貌端庄,温良醇厚,特令择其二女入宫待选,钦此”
“二女”?无怪乎要特意颁一道圣旨,徐青绫低垂着头庆幸,幸好林夫人来得早,早早地将她的庚帖带了回去,否则,卫氏一思量,没准还真让她入宫去待选。
徐老夫人听闻,一惊,这皇上是跟他们徐家扛上了不成,一个,两个地都要送进他们皇家去。先是大姐儿,而如今一嫡两庶中还得选出两个来入宫参选。
徐正宏也有些难以置信,从未听说过,一家需得同时送两个女儿入宫待选秀女的,更何况,大姐儿已经嫁给了三皇子殿下。若是另两个女儿也嫁进皇家……
而且,皇上的皇子们大多已是成年,如今,太子之位空悬,一个不小心,难免会陷入党派之争。
戚公公垂下头来,见徐府一众人跪在地上,神情不一,各有所思,故而,拔高音量道,“徐大人,还不快领旨谢恩”
徐正宏回神,忙接过戚公公递过来的以黑犀牛角为轴的圣旨,跪拜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徐府众人齐声谢恩。
“恭喜徐大人,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啊徐氏一门金贵,如今又有小姐得皇上赏识,真是可喜可贺”戚公公按着往常的礼数,恭贺徐正宏。
既然事已成定因,无力挽回,还不如趁早打听清楚,皇上属意的是哪个女儿。
徐正宏这般一沉吟,“公公,皇上的意思是……”
“我等岂能擅自揣摩圣意?”戚公公摆下了脸来,“不过,……”望向徐正宏,戚公公思量着,皇上还是看重他的,也曾跟他提过,若是徐正宏到时问起,且给他一些提示遂,摆手道,“罢了罢了……”意蕴深长地望向徐家三女与尹紫玉所站立之处,随后回过头,低声道,“前阵子府中大摆五小姐生辰筵席之时,听说连长公主与三皇子殿下都来贺喜了。”
戚公公说话声音极低,这话只有徐老夫人、徐正宏以及卫氏听得,还有就是那耳目聪敏的徐青绫也听见了,四人均是一惊。
难道皇上是恼了她?单单是一个庶女的生辰,如何能让京中的权贵争相而来所以,这才会想让她进宫待选,至于待选的目的又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她都无法确定,不过,她能想到的是必定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否则,一个小小的生辰宴,即使权贵满堂,也不值得皇上投去一眼。
然而,徐青绫不知道的是皇上之所以想要让她进宫备选,还另有目的,是一个她完全想象不到的缘由
徐正宏是四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他忙道,“皇上这是……”
“皇上的圣意如何?咱家不便多说”戚公公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徐大人,请仔细思量后,再做决定,切勿莽撞,冲撞了圣意咱家言尽于此,需得即刻回宫,告辞”转身便走,连卫氏让绿梅递过去的荷包都没接。
“恭送公公”徐家众人目送着戚公公离去,卫氏便遣了众子女离开。
偌大的厅堂,一下子便只剩下徐老夫人、徐正宏、卫氏三人。
徐正宏请徐老夫人上座,自己则与卫氏分坐在下首的左右头座,“母亲,您方才也听到了戚公公的话。”徐老夫人点头,“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提点我一句,必然是有原因的。”
“没错,戚公公这人颇受皇上器重,也不是那空口无凭的人,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就说明皇上留意了五丫头,是好是坏,现下倒是无法分辨出来。不过,将五丫头送入宫中备选,那是已成定局了。”徐老夫人说完后,长叹一声,只能是想办法让皇上撂下牌子,否则,指婚给年轻的皇子为妃倒是还好,就怕是入宫为妃。
“可是”卫氏急急插嘴道,“我今日已经将青绫的庚帖交给了林夫人”
徐正宏一下变了脸色,责问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卫氏脸色一僵,埋怨道,“老爷,近日都不去妾身的院落,妾身也没有机会将此事告诉老爷。况且,女儿的婚事都是做母亲操办的,所以,妾身就没有特意让人向老爷禀报。”若是知道她准备将徐青绫嫁给文昌伯府那病怏怏的庶长子,那还得了?
卫氏努了努嘴,大有徐正宏大惊小怪之意,更是明里暗里告诉徐老夫人,他那儿子已经多久没到过儿媳的院落,整天不是宿在那些姨娘那,就是宿在书房。
徐正宏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沉声道,“我曾对你说过,绫姐儿的婚事不必你操心,由我来做主,你怎么私自就给应下了?”还是掩不住满脸的怒意,厉声斥责卫氏的自作主张,“这个家到底是你来当家,还是我在当家?”
“老爷”卫氏被徐正宏的怒气吓了一跳,怎么这般大的气性?“妾身也不想这样,妾身……”
“好了”徐老夫人“终是”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道,“发脾气有什么用,先想想办法才是”
见徐正宏撇过脸去,不再对着卫氏,徐老夫人又问道,“那林夫人是替谁家来提亲的?”
“这……这……”卫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底却更恨徐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几年前没将她害死,如今倒是来遭罪她了。
“啪”的一声,徐正宏重重拍打在几案上,将卫氏吓得几乎跳起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隐瞒?说,你到底是将绫姐儿许配给怎样的人家了?”
“吓死我了”卫氏拍拍胸口,拿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正待喝,却是被徐正宏一句,“还不快说”吓得手下一颤,拿起的茶盖磕碰到了茶盏,“哐当”一声,落在了几案上。而飞溅的水珠烫得卫氏将茶盏扔了出去,瞬间,茶盏碎成了两半。
“老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老奴进来服侍吗?”。林妈妈在外头听见这连续不但的声响,怕老夫人出了意外,忙问道。
徐老夫人斜睨了卫氏一眼,对林妈妈道,“不用只是不小心碰翻了茶盏,你们在门外守着吧”
卫氏在连连受了惊吓后,豁了开去,起身道,“我为着青绫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谋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竟被你说得这么不堪青绫是记在我名下的,我自是将她当做嫡亲女儿看待。自她从别院回来,我可是有亏待她的时候?”
卫氏娓娓道来,“刚刚搬来,就让霆哥儿为她腾了院落,可怜我孩儿还小;又遵从老爷的吩咐,耗费银两,给她在院落中开了通街之门;而她的一应用度无不是按照嫡出小姐的份例,连从小便养在身边的青语,也没有这般用度。今日,又与了她银两出去散心,不就是看她病愈后,郁郁寡欢,心中怜惜嘛?”卫氏自觉委屈,说着说着,便用锦帕拭起泪来,“谁能体谅我这做嫡母的苦心”
徐正宏也缓了脸色,他平常忙于政事,不常在府中,即使在府中,多半也在日暮阁,内院是极少踏入的。最近更是因为宛如迁坟的事情,与族内的长辈商讨,无暇顾及内院,就是连前阵子绫姐儿受伤也是第二日才得知的。
他只能听赵林禀报,也知晓卫氏对绫姐儿还算不错。
徐老夫人见儿子缓了脸色,知道他又被卫氏的表面功夫给骗了去,出声道,“儿媳啊,同是母亲,我与你感同身受,知道你凡事为着五丫头好,就是不知你为五丫头谋了哪家的婚事?皇上的旨意,我们不敢抗旨不尊你且说出来,我们也好想法子回绝了去,尽量不伤害到两家的情分。”
徐正宏也正色道,“若是同僚,我也好回绝了去。”但明显已经缓了语气。
卫氏抬首望了徐老夫人一眼,又看向徐正宏,道,“是文昌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