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从韩褒口里听得,陈蒨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就连夜走了。韩褒既然已经选择了联合杨坚,少不得要在我面前诋毁一下陈蒨,说这个临川王好没有度量云云。
我当然不这样认为,陈蒨这么急着回去,定然是陈国发生了什么大事,说不出是好是坏,但能够让他在那片刻间方寸大乱,想来是惊天的大事。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放下心来,至少陈蒨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够来伏牛山捣乱使坏了。至于他昨晚上对于我说的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我也只当是耳畔风,吹一吹,便什么都没有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忽然间有一人高声报到:“新姑爷来了!”这里还有谁能被称为新姑爷?我一听,嗓子眼都险些要跳出来,明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却不得不强撑着让自己尽量皮笑肉不笑。
韩褒已经迎了上去,我不敢往外看,只是一个人端着茶碗喝茶,佯作被杯中茶水的清香所吸引住。
“韩大人。”杨坚的声音已然在厅堂中响起。
韩褒不满道:“现在还叫韩大人?”
杨坚一愣,旋即笑道:“是,外公。”
韩褒听得这一声外公,不免有些笑呵呵的,“虽说明日才给你们举行婚典,但这声外公,我现在还是应该受的。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伽罗可好?”
杨坚说道:“伽罗还没有醒,我便先过来拜会外公。”
我听他已经将对独孤伽罗的称呼亲昵地改为“伽罗”,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杨坚的脚已经停在我面前,温和如常的声音在我跟前响起,“娘娘也在这儿,昨晚可睡得好?”
他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意有所指,我咬了咬唇,月兑口而出道:“一夜安睡。”
“哦。是吗?娘娘在喝什么茶?喝得这样入神?”
我本来就心不在焉,听他一问,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抿一口,方好回答。哪知道茶碗都已经倾斜九十度还是一口也没有淌入口中,我连忙往茶碗中一看,哪里有茶水,早已经成了一只空碗——
我这样子在杨坚的眼里定然是窘迫极了,我讪讪地把茶碗往旁边一搁,没好气道:“杨公子新得佳妇,不好好地陪着独孤小姐,这么大早地跑出来岂不是大煞风景?”
韩褒也不由附和道:“是啊。伽罗到底是中毒未愈,坚儿你可要多多照拂着。她现在可好些了?”韩褒这句话有着双重含义,一个自是问着独孤伽罗的身体,另一个则问独孤伽罗是不是已经不再抗拒他,毕竟已成夫妻。
我也忍不住投去问询的眼光,正好与杨坚的目光相遇,杨坚眉目含星,脸上已经挤出一抹妖娆的笑意来,虽是回答着韩褒,目光却并未从我脸上挪开,“外公且放心,伽罗也不是一个胡闹的人,她与坚十分恩爱。”
韩褒立马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他捋着花白的长须,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杨坚却又向我道:“这还得多谢娘娘的成全。”
我脸上的笑已经变得有些僵硬,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抑扬顿挫,“杨公子不必客气,这原本就是天公作美,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杨坚不再说话,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当即就对韩褒说道:“韩大人与杨公子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这就要起身告辞,韩褒却兴冲冲地不让,“娘娘别忙着回。我让下人去南阳采办了一些绫罗和首饰,这军中都是些男人粗人,只怕不合伽罗的心意,还望娘娘能够帮忙瞧瞧。”
韩褒这样一说,我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就点了点头。韩褒于是说道:“那坚儿你陪着娘娘在此,我去瞧瞧其他都准备得怎样了。”他身为一军统帅,反倒对这些事上心,可见是真的疼爱独孤伽罗。
韩褒只当杨坚一向是我的近臣,所以让他陪着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和杨坚的微妙关系,此时此刻,我是如坐针毡,只好打发下人给我重新倒杯茶,借此打破沉默——
哪知道下人才刚刚把热茶壶拎过来,杨坚就从她手中接过,顺便把手一扬,打发下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在这厅堂之中。
我更加不自在,哪知道杨坚还亲自过来给我斟茶,我恨不能捂住茶碗,连说了一声,“不必劳烦公子。”
“一点不劳烦,娘娘是我的大媒人,斟茶倒水而已,举手之劳。相比于娘娘为我和伽罗费下的苦心,杨坚当真是望尘莫及。”杨坚说话时波澜不惊,但这波澜不惊的背后却是深深的怨怼。
我只装作没听懂,喝了口茶,站起身道:“这茶也喝了,我去前头瞧瞧。”然而还没等我迈开一步,杨坚就上前堵住了我的去路,他冷泠泠道:“用得着吗?居然给我们两个人统统下了药,你就是这样作践人的?”
我一愣,出主意让独孤伽罗服食*药的确是我的主意,只恐独孤伽罗不肯就范,但是我既然已经做通了杨坚的工作,又何必多此一举,再给他下什么*药呢?只是转念一想,心里头有一个身影已经一划而过,必定是陈蒨吧。
他既然能毒害独孤伽罗想出这样阴阳**的法子来,稍稍费点心思给杨坚下点*药绝对不是难事。他也是和我一样,生怕他们昨晚上的*宵不能够度得愉快,只是没有想到我与他的心思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我自嘲地无声笑了,杨坚身为男子,被人下药自然是奇耻大辱,尤其还是被我下的药,只是虽然我没做,却也懒得辩解,反正我与他也无可能,还不如由着他误会得好。
我淡淡道:“不过是想为公子与独孤小姐锦上添花罢了。刚才听闻公子与独孤小姐琴瑟和睦,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