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双雨,哎,柳双雨。紫姑仙子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柳公子,眼中神色难明。
此时,柳双雨也在满月复心事。
那回春改元令也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小木精需要回春改元令重塑,她留在还珠木椟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全力支持三姑娘,那枚令牌是三姑娘看重的东西;他还要二娘,那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人,这时也被软禁在天师宫内……
张天师手中的回春改元令就这样牵扯了不知多少人的思绪,而他本人,这时脑子中也在转着无数念头。
“柳道友!”他对着柳双雨招手道。
柳双雨听到张天师呼唤,心中一愣,连忙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想到,作为一国的天师,地位可谓尊崇,他现在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参见张天师。”柳双雨躬身施礼道。
张天师慈和地看了他一眼,捋着颔下长髯,微微笑道:“小友,我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柳双雨听了连忙再施一礼:“在下乃后生小子,岂敢计较天师的称呼?天师觉得合适就合适,在下并无意见。”
“哈哈,好,好,”张天师仰天大笑说道,“小友,你来,贫道要和你说两句体己话。”
张天师笑语温和地向柳双雨发出了邀请,柳双雨心中倒紧张起来。他过去的生活和张天师从未有过交集,即便曾经和天师宫的人发生过什么冲突,但也不至于非要张天师出面周旋不可。现在张天师跟他言语亲密,明显有示好之意,这反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多谢天师抬爱,在下从命。”
柳双雨紧走两步,跟在了张天师身边。张天师并不看其他人脸色,而是亲热地用手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带到了距离众人不太远的一个偏殿拐角处。他在偏殿的侧门外轻轻拍了三下手掌,里面立刻便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两男一女走出了殿门。
“柳小官!”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娘,真的是你?”
一个满眼含泪头发凌乱的身影向着柳双雨扑来,那人秀丽的眼眸中全是满溢的泪花,小巧的琼鼻轻轻翕动着,樱桃小口似开四闭,仿佛始终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来的不是二娘又是何人?柳双雨看着迎面扑来的身影,将对方紧紧抱在了怀里。
京城初逢,他是裘马洋洋的白衣少年,雕鞍顾盼,意气飞扬,心中眼中只念着那京城名妓,何曾将她这样一个翠金楼旁摆摊设点的烧饼铺女老板放在过眼里?直到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在大街上闲逛,被一辆马车刮破了衣衫和手臂,肇事者迅速逃离,是她将他扶入那烧饼铺中,给了他陌生人间的温暖和关怀,——那时,她对他有的是关切和怜惜,他对她,是一片纯粹的感激。他离去时,留下了两大锭金元宝,可她将金元宝扔到了铺外,还威胁说不许再来。他最后只好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两个烧饼,美滋滋地离去。
自那之后,他成了烧饼铺的常客,一碗豆汁,两个烧饼,几片肉丝,全然胜过翠金楼的山珍海味。他有时也带商小伶一起来,商小伶面对这些饭食,都吃得很少,只是象征性地品上一点,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吃嘛嘛香。有时候,她也妒忌过那个好命的青楼女子,妒忌她的美貌无双,也妒忌他对她的那份爱。
就这样过了半年左右,她忽然有一天在一个风雪之夜看到了他露宿街头,蜷缩着身子,脸上不知是凝冻的泪痕还是遗留的残雪。她再一次将他救回了家,照顾他,经常照顾他,无怨无悔,毫无所求。直到那一次,他拿着砖头去找翠金楼的老鸨儿报仇,并最终被打得生死不知,她流着泪悄悄跟在马车后面,几乎是从乱石堆中找到了他。她一个弱女子拖着他沉重的身躯去山神庙中避雨,给他疗伤,为他送行,亲口给他嘴对嘴哺食,——她甚至没有奢望过他还能回来,尽管他平日里总是口口声声说要报自己的一饭之德。
然而,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他突然出现在了翠金楼旁,当着她的面教训了那几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看门的彪形大汉。他还得意地拉着她跑,跑过大街,溜进小巷,——他甚至还拥抱了她,模索了她,和她口唇热吻。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她发现他似乎失忆了,似乎忘了她是二娘,也忘了他是他自己。
而今,他终于再次回来了!他赶入这龙潭虎穴,和那个传说中的神仙般的张天师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一定是来救她的,他微笑着,喊着她二娘;他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她,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和真实!
这不是梦吧?他和她紧紧相拥,他是归来的希望,她是他梦里无数遍见到过的绿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