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河,水底迷城。
荆飞鸿冷笑声中,给老者喂下十毒腐心散,逼着这个阴险的老家伙带路前往桃花洞府。那老者听了他的话,不禁心中暗暗咒骂不已。只是现在他身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头?他心里将对方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但脸上还始终保持着巴结的笑脸,嘴上不敢说出半个不敬的词语来。
看着老家伙已经变得毕恭毕敬,荆飞鸿对着众人呵呵一笑,然后一挥手,众人都心领神会,纷纷跟在他身后。那老者不用说,自然是被夹在了众人中间。
一行人逦迤着不长不短的队伍,一路上了大街,朝着北边进发。这次行来,大家的心情又轻松又紧张。轻松的是,失踪的张铃儿总算被重新找回,大家队伍齐整,士气高昂,并且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知道内情的老家伙在前面带路;紧张的是,那桃花洞府在他们心目中越来越神秘,那送子娘娘花招不断,法宝众多,这次真要去闯那桃花洞府了,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等待着人们。
就这样,大家在复杂的心情中一路前行,中间仅仅转了三四个弯路,就远远看见了桃花洞府那宏阔的大门。距离大门还有数十丈远,紫姑仙子和柳双雨等人略作商议,便决定让那老者和荆飞鸿柳双雨三个人一起走在最前面,这样便于一会儿进门时的交涉。这时,那老者也提出要求,说从正门进入,自己这方面的目标太大,容易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他建议众人随他走一下角门。
柳双雨等人见他说的有理,便也不再拖泥带水,都纷纷随在他的身后,跟着他去了角门。——那桃花洞府占地甚广,围墙高大,围墙内外广植了树木,纷披的杨柳都婀娜多姿地在墙外摇曳着身段。
看着这桃花洞府的布置,荆飞鸿感慨万千。想当初,这座桃花洞府的大部分还都是出自他的设计,就连那些杨柳种不种,都是他拍的板。
当初曾有人提出,围墙内外种植树木,会容易给宵小造成可乘之机,方便他们做那些翻宅入户之事,他们建议还是在墙边别种树,只种草的好。当时荆飞鸿大笑着反驳说,自己一方来到这鸳鸯河,做就要做这鸳鸯河的主人,将这条河流都纳入自己的地界,到了那个时候,整条河,整个河里的水族,都份属桃花洞府,那时候哪里还会分得什么里人外人?再者说了,若是桃花洞府连那些偷鸡模狗的小贼都害怕,以至于不敢在墙边种树,那么,送子娘娘也别当什么送子娘娘了,那实在是太过胆小,太过憋屈,也太过无能了。当时送子娘娘听了他的话,禁不住拍案叫好,当时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时隔不知多少年了,荆飞鸿故地重游,看着这些墙边的杨柳树,内心真是感慨万千。他自小就喜欢杨柳,所谓柳者,留也,历来有惜别怀远之意。他和那桃花洞府曾经建立过的感情,恐怕这一时三刻间,就要面临一次真正的考验。
不提荆飞鸿内心如何感慨万分,其他人等这时候却一个个都兴高采烈。毕竟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传说中的桃花洞府,马上就会有一场激烈的战斗,这种憧憬和渴盼使得他们个个血脉贲张,雀跃不已。
当然,众人中唯一垂头丧气的自然是那个带路的老者,他心中不断哀叹倒霉,都怪自己当初一念之贪,非想着收了那个美貌的张小玲,结果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美女没捞着便宜,自己的小命现在都完全攥在了别人的手里。
不过他哀叹归哀叹,那吃下去的十毒腐心散始终在他肠胃中火辣辣地流转不停,还似乎不断渗透到了他的血液之中,烧得他万分焦灼不安。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走起路来,腿脚都变得不大灵便,时不时就想要绊倒。还好,旁边的荆飞鸿时刻紧盯着他,为了不再拖延时间,每次那老家伙想要摔跟头时,荆飞鸿都会及时一把将对方拎住。——在荆飞鸿手中,这老者还真就像一只小鸡被抓在鹰爪之下,丝毫都挣月兑不得。
桃花洞府的小门颇多,老者为了保险起见,越过了几个小门不入,直到来到那第四和第五个小门的位置上,他才停住,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小步走上前,用手当当当敲起了小门。时间不长,角门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黑胖的丑陋丫鬟吱呀一声将门打开,跟众人打了个照面。
那丑丫鬟刚开始并没有想到外面一下子会有这么多人,当时就是一愣。不过那老者见机得快,急忙干咳了一声,顿时将丑丫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丑丫鬟看见老者,急忙满脸堆笑,深深行了个礼,腻声说道:“吴管事,是您呀?您这一定是刚去逛烟雨楼了吧?不然怎么又打这角门回来呀?那烟雨楼的春桃姑娘她——”
“放肆!”老者见那丑丫鬟误会自己去找窑姐儿,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他虽然现在是个阶下囚身份,也不想让那丑丫鬟当着这么多人当众说出自己**之事;喜的是,这次不用自己找理由,丑丫鬟主动帮自己说出了行踪,自己从这个角门进去,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怀疑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还是故意蒙上了一层冰霜,冷哼了一声,就径直往里面走去。
这个老者吴管事一发怒,丑丫鬟吓了一跳,嗫嚅着一时不敢再开口说话,只得任由吴管事带着一群人就往里走。等到人们都要进入角门的时候,她才突然领悟过来,急忙快步走到最前面,跟在吴管事身边说道:“吴管事,这群人是您的亲戚?要不要我现在去吩咐人来帮他们安排下处和酒食?”
那吴管事此刻心中有鬼,最怕遇上熟人纠缠,现在见这丑丫鬟如此不合时宜地来献媚讨好,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顾及到荆飞鸿等人就在身边,再加上他现在也不愿意将动静闹大,否则他一定会找来皮鞭将这丑丫鬟臭揍一顿不可。
不过,尽管他努力压着火气,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呵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的事,是你能管的吗?还不快去关好角门?要是不小心放了匪人进来,回头小心皮鞭伺候。还不快滚!”
那丑丫鬟本来一片讨好之意,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话来。现在她见吴管事真的发了怒,总算乖觉起来,连声应是,哭丧着脸退了回去。
这吴管事看来事先也并不是吹嘘,他对这桃花洞府可谓是熟悉之极,一路上只是领着人往僻静的道路上行走,中间少有碰上闲人。即便是遇上三两个正在洒扫或者修剪的下人,那些人也都认得他面目,见他走过,还纷纷行礼,没有一个人敢动问他要去做什么,或者后面带的都是谁。
就这样,一行人连着走了三进院子,最终步入了桃花洞府的后宅。这后宅里又和外宅不同,里面不是女子就是年长些的管事穿行,并不见一个后生。慢慢的,他们遇到的人多了,路上盘问他们的人也就多了。中间有几个身份看似很高的人物,见吴管事经过,都老远就将他喝住,让他上去问话。
吴管事这时候尽管已经入了桃花洞府自己人群之中,却变得更加谨慎了。他也并不是个蠢才,一方面他已经服食了荆飞鸿的十毒腐心散,解药还在人家手里,他可不愿意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最后落得一个毒发身死的惨剧;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自己就这样带着一群人闯入这桃花洞府,先不说这要是让府中人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治他一个里通外敌的死罪;就算是府里人最终认可他是有意引来敌人就范,可自己身后这群人的神通他也是知晓一些的,若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贸然引起双方混战,恐怕最后败的还是自己一方人马,到那时候他的结局只会更惨。他可绝对不相信就凭面前这几个官比自己稍大一些的蠢才管事,还能够斗得过自己身后这群凶神恶煞。
在精心盘算下,吴管事当然会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不动声色地和后宅的管事应付着,用事先商量好的话来回复对方盘问。吴管事说,自己带来的这群人,乃是送子娘娘钦点的修仙之士,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奇异的神通,他这次专程派人去寻了这样一批人来,现在急着马上去见送子娘娘,还望对方通融云云。
还别说,吴管事这番话里面假中有真,不说别的,但凭荆飞鸿这些人一个个仪表出众,神完气足,往那里一站就有着超出凡人多多的风采,那几个后宅管事也都是老奸巨猾,稍微打量上几眼,哪儿还看不出对方的神通远胜于己?因此,他们草草问了几句情况后,便不敢再行为难,而是任凭他们走了进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问问,问问走走,一行人逐渐进到了内宅的核心,也就是送子娘娘平时议事的内厅。
即将走入内厅之时,柳双雨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他看到这个议事内厅前面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一个人闲走或者巡视,议事厅门口也连一个把门的都没有,——这出奇的安静让他的神经上掠过了一层冷意,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让他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不知道是他的神态感染了周围的人等,还是那些跟他来的人也都出于直觉意识到了什么,因此,大家走到议事内厅门口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那意思是并不打算贸然进去了。
看到大家都不肯走了,那老者吴管事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自己应该如何行止。荆飞鸿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暂时安静,于是便想着转身对柳双雨和紫姑仙子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山洞般遥远的浑厚的女声从议事内厅中遥遥传来:
“怎么,荆飞鸿,你带着一批仇家来找我算账,到了这议事厅门口却不敢进去了么?要照这样的话,你还不如赶紧给我滚回地牢里去,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大家听了这声音,不由都微微一怔,荆飞鸿听了,心里反应就更是不同。他先是听的这声音,就忍不住心头火冒,再听的对方挑衅的语言,自然更是怒不可遏。他两眼圆睁,紧紧攥着两个拳头,对着那议事厅里面大喊道:
“贼婆娘,荆某岂是那怕事之人?荆某既然来到了这里,你就算是摆下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你先不要得意,你完蛋的日子就在今天了!”
他说完之后,便大笑一声,哈哈着就要径直闯入那内厅中去。这时,金毛鼠丹青子和柳双雨都急忙一左一右拉住了他。丹青子劝道:
“荆兄,荆兄,你且莫性急,现在摆明了,是那送子娘娘不知用什么手段,早已得知了我们的到来,现在她分明在这议事大厅内摆下了天罗地网,你现在贸然进去,不是正好中了她的诡异不成?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既然地头都到了,那就不要着急,大家先从长计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稳妥的方法可以从容破敌。”
看到丹青子说完,柳双雨和紫姑仙子便也连忙来到荆飞鸿的跟前,都纷纷劝对方忍耐得一时,等大家分析清现在的情况,明确了对策之后再行动也不迟。
经众人再三劝说,荆飞鸿慢慢冷静下来,他也深深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到了这个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浇灭了心头复仇的火焰,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先大家商议下对策再说。
看到荆飞鸿不再冲动,众人悬着的心才多少放下了一些来。大家都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圈子,除了留下小猴儿青娃在一旁警戒外,其余人等都将脑袋凑到一起,准备商量下一步的破敌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