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灵珑跑到木桌前拿起茶色的瓶子,然后又跑回蒋叔的身侧。
“蒋叔?”
眼角瞥了一眼那个茶色的瓶子和瓶身的符纸,蒋叔抽回剑在白蜡烛上点燃插着的符纸,然后左手食指、中指竖在唇边,嘴里快速的念叨着什么。
待剑上的符纸一燃尽,蒋叔腕间一用力的甩动剑柄,那化成灰烬的符纸便带着火星飘飘扬扬的飞向镜子,就好像有风在后面微微吹动一样,灰烬始终未落地。
“扔吧!”蒋叔扭头朝福灵珑喊了一嗓子,中气十足。
然后福灵珑在路见峰吃惊的注视下,将手中茶色瓶子上的符纸一撕,朝香案后的镜子掷了过去!
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让路见峰条件反射的扭头闭上了眼睛。
蒋叔挥舞着桃木剑又咕咕哝哝念叨了一大堆后,抓起一大把纸铜钱朝前一扔,“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面镜子上,路见峰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所以只是下意识的朝前看,视线自然投到了镜子上。
奇怪的是用玻璃瓶子去砸镜子,瓶子碎了,镜子却完好如初!
镜中先是映着法坛前四个人的清晰身影,然后诡异的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四个人在镜中变成了颗粒的人影,四个模糊的人影又渐渐融合到一块……镜子像被泼了墨一样漆黑一片。
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变化,路见峰甚至手心都冒了密密的一层汗。
啪!一双白晰得过份的手拍在了镜子上!
不!应该说是一双手从镜子里面拍在了镜子上!属于女孩子特有的纤长手指像在推一扇门一样用力的撑着镜面,从路见峰他们这个角度都能看到那被压平的掌心。
“我要出去!”伴着女孩子的尖叫声,一张人脸挣月兑镜子的束缚弹了出来,但又像是劲射的足球被球门外的大网罩住一样硬扯回到镜子里面去。
蒋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将桃木剑往法坛上一放,扭头对福灵珑说:“问吧,记住!就三个问题。”
三个?三个够吗?路见峰看着福灵珑用眼神提出这样的疑问。
“不够也得够!问最重要的!”福灵珑压低声音对路见峰说,“快点想想问什么吧?”
问什么?其实好像有很多想问的,但这种情况下又不知道问哪一个才是重点!
已经这样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能问到什么是什么吧!
路见峰挺直腰板儿看向镜子,发现六面鬼就像是被镶进相框里的照片一样被困在镜子里,六张面孔同时扭曲嚎叫着。
“小伙子,快问吧,鬼在玄镜里困久了是会被灭的哦。”蒋叔提醒路见峰快问。
“她会说实话吗?”。路见峰有些担心,电视和电影中演的鬼都会抵触法师和道士,不肯乖乖配合,六面鬼会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吗?
“放心,这只鬼是迷途鬼,它的智商就和痴儿一样,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浊魂聪明。”蒋叔从福昌海手上的托盘里又抓了一把纸钱扔出去,“也是可怜的游魂罢了。”
路见峰汗湿的手握了放、放了又紧紧收起来,脑海里快速的将早孕少女剖月复案的几个死角问题过了一遍,然后开始问六面鬼。
“凶手一共杀了几个人?”第一个问题!
镜子里的六面鬼停止了嚎叫,主体少女的脸在镜子上放大,瞪着死气沉沉的大眼,同样惨白嘴唇蠕动着,“六个……”阴恻恻的声音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绵绵无力。
“六个人中算不算你?”第二个问题!
“不……算……”
福灵珑瞪了一眼路见峰,不明白他为什么第二个问题问得怎么会这么随便!
路见峰感觉到福灵珑的视线,微偏头朝她抿唇笑了一下,用眼神安抚她不要着急。
“杀人凶手是谁?”这应该是最有力的一个问题了,如果六面鬼能够回答他,那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算是告破了!
前两个问题很配合的六面鬼在听到第三个问题后却没有马上回答,本是面无表情的它突然鬼眼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超出了人类能够张合的尺度,发出一声哀鸣。
“妈妈!”
“天王宝塔镇妖邪,天师净瓶收离魂,收!”蒋叔迅速持起桃木剑扎上一张空白的符纸在白蜡烛上点燃然后抛出。
六面鬼的脸在镜子扭曲成漩涡状,嚎叫声不断响起,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叫声,六只鬼同时在叫的声音令人觉得悚然。
“是留着,还是灭了?”蒋叔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茶色的瓶子,他这次问的是路见峰。
福灵珑和福昌海都看着路见峰,似乎都在等他做决定。
六面鬼痛苦的嚎叫声中隐约听得出每一张嘴都在呼喊着“爸爸”和“妈妈”,还有“很痛”,路见峰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天师级别的人都来问他这个对此一窍不通的普通人。
“让它们……成佛吧。”路见峰咬紧牙关吐出这句话。
蒋叔一笑,打开茶色瓶子的瓶塞对着镜子又念了几句,在镜中缩成一团扭曲的六面鬼便化作一投轻烟破镜而出直入瓶中。
快速的盖上瓶塞,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贴在瓶身上,蒋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成佛?小伙子,电视剧和电影看多了吧?人死灯灭,成什么佛?鬼的最终结局就是烟消云散,能轮回的那是造化,十万个里头恐怕也不见得出一个!”蒋叔将瓶子放到漆盘里,对福昌海道,“放到阳台那口大缸里吧,一个小时后它们就不痛苦了。”
福昌海点点头,端着托盘朝阳台走去。
福灵珑又开始收拾法坛和之前摆好的法器,开始清理屋子,镇定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路见峰呆在原地半天没动地方,他感觉自己刚才就像经历了一场梦境,梦里有会施法的道士和鬼……
“小伙子,别碍着灵珑收拾屋子,过来坐吧。”月兑下道袍的蒋叔又开始换上之前要出门时穿的那套唐衫,“不会是吓傻了吧?”
路见峰挪动脚步,木然地走到木桌前的地毯上,然后怔怔地坐下来,眼神还是没有焦距的看着桌上的茶具。
“我能理解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唯……唯物主义者,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呢很难接受和理解。不要紧,就当是看场捉鬼的电影或电视剧不就好了。”穿戴整齐的蒋叔乐观地拍拍路见峰的肩膀,“你可以继续不信鬼不信邪,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信?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他说不信是骗自己!但他不至于沉迷和全然的相信。
“谢谢蒋叔。”路见峰勉强地扯起一抹微笑向蒋叔道谢。
“不用客气,灵珑说你会开车送我去机场,现在是十一点过五分,还来得及。”蒋叔穿好大衣,提着装得满满的皮箱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