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记 正文 Vip卷 百十八

作者 : 琦里

甘泰宫就在前头不远了。两人加上银烛结伴而行,路上张章才说起了特意过来找凌非的原因——他见着懋儿了!

上回周元把懋儿送到逸云宫与凌非相见,后来也顺带着提起了一些懋儿平日里的生活,以示宽慰凌。其中便说到了懋儿今岁起,将让他与皇子们一起在宫内进学读书。

凌非想起张章也是如此,而且她记得张章最初与皇子们一块儿读书的时候,也曾有过带着淤青出现的时候,皇子们以及数量不少的宗室子弟、和伴读们私下里还各有矛盾,就算年纪尚小也少不了势利眼;张章拳脚功夫尚可,又经历过离家独生,有些少年老成,可懋儿一年前还是个整日里离不开女乃母的小娃儿,加上他尴尬的身份,令凌非一想起来就十分担忧,怕他被皇子宗室们欺凌伤害。

于是凌非就寻了个机会说与张章,并千叮咛万嘱咐张章要帮着她照看懋儿,也与张章说了,懋儿是她唯一的亲侄儿了。随着张章的长大与宫内处的日子愈久,他们的相识也到了明面上,凌非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过张章这个小孩要理解这些复杂的关系。却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

张章听后,很豪气的说,懋儿既然是凌非的侄儿,那也就是他的侄儿,他当然会照顾自己人的!凌非哭笑不得,连连补充说懋儿只小上他一岁罢了,张章却假装充耳不闻。不过凌非那日提起时,张章说似乎没有见过懋儿,只是又说,宗室子弟与陪读人数也不少,且今年又有好多张生面孔,他还没有认全,待他日后再去分辨一下。

于是,便有了今日张章兴奋的来汇报成果。

“今儿我见着凌懋扬了!听说他还是鲁王呢,好厉害!王可是好大的官儿了吧!小非都不告诉我!原来他们说,只有皇子们才能是王,不过栩兄弟他们都还不是,小非的侄儿却是了,也不是姨父的孩儿嘛!我听说王是可大的官儿了,以后我也要做王!做最大的官儿!”

凌非苦笑,显然张章还没分清爵位和官位的区别,更何况懋儿这个鲁王,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名号罢了;看他野心还真不小,可真是童言无忌哪!

不过,说起懋儿的情况,张章就有些语塞了。凌非再三追问,他才讪讪的说。懋儿身边时刻都有宦官跟着,他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虽说那宦官也没挡着他与懋儿问话,可是懋儿似乎很胆小的样子,张章与他打招呼,他也完全不回应,甚至有些惊惧的躲避起了懋儿,让张章还以为自己长的很吓人,好一顿失落呢!后来,才注意到,对于任何人,懋儿都是类似的反应。

凌非有些叹息,前些日子见着懋儿,她就觉得懋儿总是一副很怯懦的样子,虽然见着熟识的她与张氏还算略微放的开一些,但银烛、白露这些丫头只要稍一靠近,他就敏感的往凌非或是张氏身后躲藏。凌非无法想象懋儿在皇宫里被拘禁一年的生活是怎样的,即便周元表现的很是坦然,似乎从未亏待过懋儿一般,凌非也始终保留着怀疑的态度,可却无力改变现状;她明白,无论如何。周元是不可能让她与懋儿生活在一起的。

张章见他的话让凌非陷入了沉默,神情也较之前低落了,他连忙说道:“小非,你别急!凌懋扬他头一次来,谁都不认识,才会这样!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罩着他的!栩兄弟还有小杞那个跟屁虫,我都关照过了,尤其强调那可是我救命恩人的侄儿!他们一口答应会一块儿照看凌懋扬的;就算周楷想做坏事,也不敢惹到小爷我的头上来!”

“救命恩人?”凌非更是哭笑不得了。

张章翻了翻白眼:“这可不是说你的!除夕夜那日,我都摔了,他们还自管自的去玩闹,最后把我都给丢在脑后了!我自然要说的严重一点,让他们都记得这笔帐!来日再好好与他们算算!”

凌非苦笑,心想,那日还不是张章自己假摔了之后,找借口把皇子帝姬都给打发了嘛!亏他说的出口,居然还要与皇子、帝姬们算账了!

说话间,便已到了甘泰宫,淑妃与永宁帝姬周金巧都在,正巧还都穿着一身劲装,在院里的习武场内练习拳脚呢。张章一瞧便更是来劲了,挽起了衣摆袖子就下场与金巧切磋了起来。金巧如今已十一岁了,是个半大的女孩儿了,由于自小跟随其母习武,身板儿没有寻常**的柔弱,却也并非壮实,而是像柳条般柔韧又隐含着张力。从她灵巧翻飞的身姿,似乎能见到淑妃当年的一二风采。小小年纪,有这般的身手,让凌非看的也很是羡慕,而张章虽说小上金巧几岁,男孩子成长的又较晚,但与金巧过招起来,却丝毫不见下风,反倒有些信手闲适的样子。

凌非今日只是顺道过来,衣着也不方便活动手脚,因而站在一旁与淑妃笑看着,不时聊上几句,又把自己准备好的问题也一并向淑妃提出。说了一会儿后,自然说起了凌非之前从皇后的赏花宴过来,又提及了即将正式入宫的采女。

淑妃道:“前几日我去皇后那边小坐的时候听说,这一回采女们进宫后,会分别安排在每个已有主位的宫里;只怕谨妃的逸云宫,也会有新人添入了。”淑妃虽说在后宫里没有与哪个妃嫔过从甚密,但却与皇后关系不错;当年她较早就陪伴在周元身边厮杀与沙场,那时的皇后还在后方做一个看家的贤妻良母,伺候婆母抚养幼儿,对于跟随在周元身边服侍的那时的淑妃,也表现出了大妇的宽容大度。

因而。凌非并不怀疑淑妃消息的准确性,她听了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在看场内的张章与金巧了。她一直以来习惯了独居在逸云宫里,就连仆从都希望越少越好;忽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只让她觉得就像自己的屋里要住进陌生人一样的难受。

“我也知道,谨妃是个性喜清净的,不过既然进了宫里,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命也就这么定下了;我的年纪大了,曾经也经历了风起云涌,所以心性淡了了,一个人处久了也无甚大碍;只是谨妃尚且年轻。甚至比我的巧儿也大不了几岁,一个人闷着终归不妥,周围有些同龄的姐妹一块儿玩耍,也是好事。”

听淑妃这么说,凌非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帮着皇后来做说客了。凌非曾经对淑妃的遭遇抱有同情,甚至有些觉得淑妃与她一样,是被这皇宫给拘禁了;但处了些日子下来,她已经能感觉到,其实淑妃与她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就算周元已经极少来淑妃这边了,但淑妃对于周元的感情还是死心塌地的,只要能看着他,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只要能在宫中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只要全心呵护着他们的爱女,淑妃就心满意足了,绝对没有一丝半点像凌非这样想要试图逃离束缚的心思。

有时,她还会从淑妃的言谈中听到类似皇后言语的口吻,或是一些含蓄的劝诫;她偶尔也会猜想,她与淑妃的往来,其中是不是还有别人的意愿,比如皇后,比如周元。起初,这让她有种被人玩弄于掌股的感觉,但渐渐的想开了,她也不正是利用这点,行自己的方便吗?到底是谁利用了谁,最后还不好说呢!

正因如此,虽然凌非与淑妃保持着往来,但始终也只是如此而已,淑妃似乎也能感觉的到,不过两人一致的从来不揭露这点,保持着一致的默契。

这一次,听到淑妃提起将有采女要入住逸云宫,凌非越听淑妃的口气就愈发的知道,此事已经敲定,没了回旋的余地。皇后的这个行为看起来似乎很是平常。后宫各宫都大空闲着许多,让新人添补进来,也是惯有的做法。只是逸云宫偏僻,已出了后六宫的范围,凌非住在那边,更有些类似于软禁宫中,因而,皇后这么一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凌非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皇后的目的所在。

只听淑妃继续道:“除夕宴时,我就见谨妃与贵妃似乎不睦;前些日子我又听闻,谨妃那儿放出去了个叫及春的婢子;不知谨妃是否知晓,贵妃对于此事可是有些耿耿于怀,只是面上没有表态;这话作为我来说,本不应多言,只是与谨妃相交多日,知谨妃性子恬淡,心地纯善,我亦不忍见谨妃在宫内遇到不测。这一回关于采女的安排,最初提议的其实是贵妃。”

“贵妃?”凌非原希望,赶走了及春就与贵妃彻底划清了界限,看来果然事事没有她期望的那么圆满。只是,凌非也不会简单的听从淑妃所言,就算贵妃提议,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后、太后以及周元的手上,或许贵妃的这个提议,只不过是替他们说出了他们想要做的事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淑妃出言提醒她还是善意的。淑妃说,贵妃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郑家的势力原本就极大,燕朝立国后,郑家作为开国头等功臣之一,又有多人在燕朝为官且官居要职,郑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权倾朝野了,遇事就连皇上都要给郑家几分薄面。因而,凌非最好还是不要与贵妃发生冲突才是,乃郑淑仪。

“淑仪不是因与贵妃不和,搬进了盈福宫吗?”。凌非没想到淑妃又会提及郑淑仪,显然,她曾经与郑淑仪的冲突以及如今的冷漠以对,只要是稍明白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紧张氛围。

淑妃但笑不语,没有再多解释了。

凌非知晓,淑妃本就不爱议论后宫长短,就算她心里有数,也不会挂在嘴边,今日所言已是例外。其实,凌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未尝不能明白,毕竟贵妃与郑淑仪都是郑家之人,就算她们有摩擦,但大体上的利益还是捆绑在一起的,只要事涉郑家,她们肯定又会站到一起了。

但凌非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淑妃说,遇事连周元都要给郑家几分薄面,但意义却绝非那么简单,只怕周元对于郑家的势力已经非常忌惮了。凌非有些忍不住在心里嘲笑周元,一个皇帝做到这份上,还要被一个门阀世家与大臣牵住手脚,也真是够憋屈了!

不知为何,想到憋屈二字,她忽然间想起了周元送懋儿来时,说过的话——“朕知道谨妃有委屈,但朕何尝没有呢!”难道这真的是他一时的心迹吐露?当时,凌非并没有在意,可是如今想来,隐约中似乎总觉得又包含了一些什么,让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郑家势大,不仅在朝堂里制约着周元,只怕就连后宫,周元也不会轻动贵妃乃至淑仪了!也难怪淑仪如此嚣张跋扈,可是这么说来,就算周元一直偏宠淑仪,但淑仪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凌非也不好揣摩了,而且后宫争宠,更不是她所感兴趣的。

她只是有些无奈的想着,为何自己从一开始,就平白无故的招惹上了淑仪的记恨,乃至至今与贵妃、淑仪关系都不善。但她也不会卑躬屈膝去讨好这两人,只能在心里再一次的坚定了早日逃离出宫的念头。

凌非与淑妃的闲谈暂时的陷入了相互间的沉默,倒是张章与金巧的过招逐渐的由动手开始演变为了动口——金巧说张章敷衍搪塞,不使出全力与她认真比试;而张章则笑话与金巧比试没劲,手脚都活动不开,把金巧气的又追又打还不忘反唇相讥;张章好整以暇,对于真刀明枪的,全然不看在眼里,闲庭信步一般。

淑妃都点头赞道:“章儿的身手愈发的好了,这孩子极有天分根骨,后天教导也很是有方。巧儿虽也不弱,也十分努力,但毕竟还是女子,就算一时半会儿差距不大,但终归还是会越来越明显的。”

不知是不是金巧听见了母亲的评语,更显不甘,咬牙发狠,像要把十成十的本领都发挥出来,对张章穷追猛打了过去,张章笑着躲闪,假装踉跄,仿佛每次都要吃瘪的时候,却巧妙而完美的避开了。

凌非都忍不住把烦心事暂时放在了一旁,笑了起来,只觉得那两个孩子在一块儿,才像是书里写的青梅竹马的感觉,小时候的小吵小闹都是长大后最甜蜜的回忆。张章又是皇后的远房亲戚、深得太后、皇后的喜爱,将来等他们长大了,由帝姬下嫁,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呢!

……

让整个后宫热闹了许久的采选终于落幕了,最后的定夺是由太后、皇后以及贵妃一同主持的,不仅品评了诸采女的仪态相貌品行,又问了才学女艺等等。带着各人的偏好,这一次采选的结果也爆出了不少冷门;尤其是太后,全不看家事背景,毕竟能通过初选,已经是身世清白的闺秀了,在太后眼里,反倒是那些相对身材结识圆润的女子更受待见;好在皇后更了解皇帝的喜好,留下了不少貌美女子;至于贵妃,不消说,她眼中基本就只有采女们身上标有出身的身份名牌、以及手中攥着的下面递上来的纸条了。

最终,有三十五名妙龄女子获得了入宫服侍皇帝的资格,只是初入宫时一律封为御女,并没有高下之别,多少引来了一些争议与不满,特别是那些出身名门世家的女子。此外,还有近五百女子被选为了女官与宫婢,充实了内庭各个部门与宫室。凌非也听说,还有一些落选的容貌、品行、出身都算上佳的女子,被赐婚给了宗室、外戚、朝臣或是他们的子嗣、族人等。

一时间,皇宫大内到处是新鲜靓丽的面孔,太后也难得的一连几天笑脸不断,还总在定省时常说,年年都该举办一回采选才好!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原本据说会在采选时露面的皇帝,最终还是没有出现,让新人们颇为失望,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入选新人的欢喜雀跃之情,尤其当她们听说被赐住在各个宫内,而不像原来的宫内的御女们一并安排在位置偏僻、皇上几乎不会过问的懿贞宫内,更是各个都在心里满溢了憧憬,幻想起不几日后,飞上枝头做凤凰。

毕竟原本宫内的御女们大多是早年各地各处送给周元的美人,本身地位较低,不似如今采选的正规;如今入选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出身门阀世家的,早已把眼光瞄准了妃嫔的位置,至于人人心底是否还有个最终念想,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就如同淑妃所言,有三个女子被安排在了逸云宫里,早几日,凌非就得到了皇后的懿旨,无奈的让张氏领着白露、银烛等人,把后殿的西配殿收拾了出来,作为安顿采女们的地方;不仅如此,三个新来的御女还有随身服侍的下人需要安排,可算忙坏了逸云宫中人了。

(忽然发现了前面的一个大*UG,把张章与皇后等人的亲属称谓写错了!这个章节开始修正,称呼皇后由“姑母”改为“姨母”,以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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