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梦了,这是韩华迷朦中的反应。
刚刚她还熟睡着,模糊中似听到有人在不停的呼唤,声音由弱到强,由慢到急,迷茫地坐起,周围混沌不清,身体轻盈,似云在飘浮。
我会飞了!韩华兴奋地大叫,可惜是梦,叫不出声。
我要飞过山涧、竹林还有草原,这才是仙女飘游的美梦。可是,她看到了灰色单调的高楼林立,甲克虫般大小的汽车,从弥漫的污染气体间穿过,感觉快要窒息。白天受够了城市的喧嚣与汽车的尾气,为什么晚上还要继续?这是我的梦啊,我的地盘我要作主!
呼唤声突然停顿,像是暂时的休息,一切安静如初,这是哪?一个梦境中的地方,一个陌生的城市,好累啊,为什么睡觉还会累?
刚才是谁在叫我?为什么梦里会有人不断的呼唤,会是谁呢?
梦继续着,她从一团云变成丝丝缕缕,如轻烟被风吹着,向着一个方向飘散着,飘散着……
许久,她不再飘散,轻烟再度变成团云,最后变成实体,大脑也渐渐清醒。可是一片漆黑,身体也蜷缩在一起,有着想舒展的迫切渴望。
这是我又不似我,随着感觉的渐渐清醒,韩华有点急了,是夜长还是梦长?我究竟是夜长醒着还是梦长睡着?
起来,我必须起来,心中不断催促,努力伸展身体,却碰到了湿湿软软的像个热水袋一样东西,是什么封住了自己?
难道被人捆着罩着,绑架了?可没钱没色哪个绑匪这么笨?当这一念头刚冒出,马上就被否定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身体居然能缓慢旋转,像个椭圆的球形!
难道困在梦中?像以前做噩梦一样醒不来?可是,做梦为什么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不管是不是梦,我一定会出去的!她心中呐喊,不停地转动着身体,努力向外撞着。
当身体碰到湿湿的液体,身体有种清凉解渴的感觉,原本疲惫的身体慢慢膨胀着,像重新得到了力量,继续向外撞着。碰撞处渐而转薄,呈现罅隙,能感觉一丝光亮。就是这里了!韩华冲着这道缝用力向外挤去。
一阵明亮,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醒来的感觉真好!像从地狱挤入了天堂。她高兴得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怎么醒了还不能说话?
想伸个懒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里,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她震惊地坠入了绝望的深渊——一粒刚刚发芽的绿色种子。没错,她反反复复看了几百遍了,就是一粒种子,刚才拼命往外挤破的可能就是种皮。
还在做梦么?或者是梦中梦。可是做梦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阳光吗?这么明亮,这么温暖。透过这个玻璃杯,她看到了一个漂亮的房间,粉花壁纸墙壁,欧式圆帐席梦思床,黑色电脑桌椅。电脑旁还有许多零食,而自己所处的玻璃杯就在这堆零食中的一罐旺仔牛女乃旁,那罐头上女圭女圭正对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在笑?再笑!再笑把你喝掉!可我能喝吗?我只是一粒种子啊!悲哀。
奇怪的是,虽然自己成了小不点,倒不觉得那牛女乃罐像洋房,还是一般的大小,像是手拿玻璃杯,隔着看眼前几厘米外的罐头,可见还是以前作为人的视角,并未因着身体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她试着动动,可刚发的小芽纹丝不动,倒是眼前的景物随着她的转动,角度也跟着改变,她看到了原先处在背后的小窗,以及紫色镂花纱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莫非,我的灵魂附在了一粒种子上?
韩华平静下来,心里总结道:我穿越了,没穿到异界,而在现代;我重生了,没生出人而生出种子。别人穿越或重生,不管是变人变仙还是变魔变动物,都能搞阴谋耍经验,玩得风生水起,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变成了不能动的种子。
种子的生活真是单调,她现在最想念的就是院长爷爷和韩风。
她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更无名字,是院长爷爷收留了她,唤她为小丫头。在孤儿院里,她没有朋友,因为眼角的红斑胎记,她总是不讨人喜欢,总是被人忽视存在。幸好有院长爷爷疼爱她,孤儿院的后山上有一个漂亮的地方,美丽花园围绕的红砖灰瓦小房子,她一个人住在这里,院长亲自教她种花养草,教她如何研究植物。院长爷爷的关爱,也是别的小孩更讨厌她的原因,不过,她无所谓,在这个美丽小天地里,青草为她绿,花儿为她开,天空也为她水蓝明净,她受这儿欢迎,是这里的主人,并不孤独。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
有一天,在她十岁时,花园里又来了一位与她同岁的男孩,叫韩风,后来成了院长的徒弟。他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地细心照顾,他陪她看日出看夕阳,陪她种花,给她讲故事。他的故事很精彩,他的世界里有许多新奇美妙的事物。她从不问他的身世与过去,因为自己的就是空白。
自从他的到来,花园变得更美,她也变得更开心。后来院长不知何因离开了孤儿院,他就带她来到了大城市,住在了他的朋友陆风家。他还给她取了名字,韩华。华是花是谐音,因为,他知道她喜欢花。
没想到在她十四岁时,她就莫名其妙地挂了,不知道韩风看到自己离开,会不会伤心,她不想让他伤心,那样她会心痛。
韩华调整视觉,将目光移到窗外,看起来是两层楼的高度,楼下是闹市区宽阔的马路,两边是豪华商业店铺,路上行人匆匆,铁板着脸赶路。城市啊城市,精彩繁华的外衣下,是怎样一颗颗冷漠烦燥的心。
可就算处在这个虚伪无趣的城市里的人,总比一棵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吃饭,什么也不会享受的小苗好啊!
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啊,为什么就变成这样?
人生其实可短暂了,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这是那个谁谁谁说的?我要揍他,我还要告诉他,一天可长了,太阳从东边升起,眼睁睁地盯着它,可老也不往下落。
太阳终于还是落下去了,对面高楼的灯逐个逐个地亮了,许久,又逐个逐个地灭了,只剩几个不眠之店,霓虹闪烁。
静谧的夜晚,静谧的房间,静静的我,静得难受。时间还在走吗?还是打瞌睡了?
韩华无聊地数着脚下杯里的鹅卵石,就像小时候数羊入睡一样。可越数越清醒,难道植物不用睡?不对,植物是睡觉的,植物以花朵闭合或耷拉的形式睡觉,自己研究植物那么久,比那些个正规的植物学家能耐多了。难道老天看我喜欢植物而把我变成了一粒种子?韩华打个冷颤,自己有说过要变成植物吗?有吗?没有吗?我好像对薄荷说过,妹妹啊,快点长叶啊,夏天到了,院长爷爷还等着你给她泡茶呢。也好像对鸡冠花说过,老哥啊,别蔫不啦叽的,当心拔了你,给那只秃头鸡戴花。呜呜呜~~~知道,就不乱认亲戚了,搞得现在做不了人了。
吧嗒,一阵明亮,灯开了。一个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人闯了进来,卷卷的密稠长发,一股酒味,眯着眼,半醉着,将手提包往床上一扔,便跌跌撞撞地坐到电脑桌前,韩华不禁紧张,她看到杯子里的自己吗?虽说现在只是一个人的灵魂。
可女人垂着眼皮,翻着手里的东西,嘴里嘀咕着:“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韩华仔细一看,那是彩票,呵呵,又一个想中大奖而想疯的女人。
女人眼角无意间瞟了一下杯子,突然全身僵住了,眼睛嘴巴都呈大大的0型。
难道她能看见我?韩华一愣,也盯着她,不敢动。
“发了,发了……”女人兴奋得手舞足蹈,向门外冲去。
女人刚要冲出门,就被一红色波波头的女人扶住,她穿着左肩带蝴蝶结的雪纺连衣裙,再配上尖细高跟鞋,既突显身材又透出成熟干练的气质。
她没好气地说道:“花艳,别告诉我你中了彩票,我看你真是醉得不轻。”
“不是的,姐,发了,它真的发了。”花艳冲韩华这边指来。那个姐姐不经意间瞟了眼,立即瞪大眼,然后,一下子冲了过来,举着玻璃杯,仔细端详,一脸兴奋,“发了,还真的发了。”
这姐妹俩的举动搞得韩华心慌慌的,发了,发了,什么发了,难道是指发芽了?
果然,那个姐姐激动地说:“三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你发芽了,太好了。”花艳接着感慨道:“是啊,国师说的果然没错,只要带它到这里,它就会发芽。”
花艳高兴之余,又拿来了小水壶,向韩华浇来,“喝吧喝吧,快点开花。”
韩华很不情愿地汲取了点水,觉得淡淡的,还没杯里的营养液来得甘甜,又用根部吸了点杯里的液体上来,感觉神清气爽。
“傻瓜,它本就是水土栽培的,哪用得着你来浇水。”姐姐拿走了水壶,只留下妹妹沉思,“国师费了好大的劲才配来这么多营养液,要是这营养液不够怎么办,这冰封千年的种子是没法用土壤来培育的。”
正努力吸取营养液的韩华听了差点给呛着,液体在幼苗内一阵乱窜又哗啦啦流下。好哇,她是千年种子,可是,营养液不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植物没做多久,可能又要挂了?
“那就快点长大,努力开花吧。”花艳对着幼苗满脸期望。“国师也说了,只要开了花,放在哪里都能成活。”
开花?韩华无耐,这是它植物人生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