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萧劲苍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有些黯淡。“如今我已不是边疆将军,日日只在京城留守。这刀,想也往后是用不到了。国公小姐既然喜欢,劲苍也算给这刀找了个好去处。”
“我虽是感激萧大都护的好意,但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爱。叶曼虽不是君子,但这道理还是懂得的。”叶曼仍是摇头。“萧大都护这刀是好刀,我真受不起。”
萧劲苍见她如此说,便也不再坚持。然看到叶曼怏怏地准备出门,他迟疑了一下,终是还是开口道:“国公小姐为弟弟挑选兵刃的事情烦恼,劲苍倒是认识不少兵器行的朋友。若小姐明日有空,劲苍愿为小姐代为引荐一二……”
叶曼深感意外,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想,眼神却亮了起来。“劳烦萧大都护费心!既如此,还烦请萧都护约个时辰。”
“三日后,午时,城西的沧浪酒楼。”萧劲苍深深看着她。“不知国公小姐意下如何?”
叶曼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方点了点头。
萧劲苍因出身北秦降将,又曾有献城之功,在南唐的名声颇为显赫,叶曼只知传言中的萧大都护是个冷面人,况平日也并不擅长阿谀奉承,并不知为何他会对只有两面之缘的自己这么热心。虽说叶曼作为南唐炙手可热的权臣之女,有这样的待遇也是司空见惯的事。然叶曼内心并不愿将萧劲苍与其他阿谀奉承之辈相提并论。
三日之约,叶曼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她自己也有察觉,然而只推想自己是为着两个弟弟挑选兵器而心急。
“你还记得那位萧劲苍萧大都护吗?”。这日叶曼一面对着镜子贴着额上的花黄,一面问着站在她背后的林涵棠。林涵棠先是微微一愣,继而露出狡黠一笑。
这几日不见叶曼去林府找她,于是她便抽空寻来了国公府找叶曼。此刻听到叶曼的话,她的秀美挑起,打量着镜子里的叶曼:“咦,好好儿的,怎么提到这个人了?莫非……”她的声音停顿,打趣道:“啊呀,难怪这几天都不去我家找我了!”
“可别瞎想!”叶曼忍不住笑道:“我昨儿就去过你家找你,棠儿你却不在。听你娘说,你是随父亲出去置办嫁妆去了?”
叶曼只随口一问,林涵棠却是脸色羞红了:“你别又岔话!问你的话还没说。”
“我有什么话说?我只想跟你说,我前几日在兵器店遇到他了。”叶曼对着镜子瞧着自己贴好的花黄。“我两个弟弟都跟随边军历练,年后眼见要回京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准备送他们一人一件趁手的兵刃。不过找不到称心如意的,没想到他竟那么好心。他答应帮我介绍一个行家,我今儿就要去见见,棠儿你可要去见见?”
说着她眼波闪向林涵棠,却见林涵棠脸上微微一红。“我……我可不比你。一会儿我还得跟娘亲去办点事儿。前些日子买的首饰,娘亲嫌成色不好。”
“看看!订了亲的果然是不一样!整日闹心嫁妆的事情……”叶曼放下梳子,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不是定了明年的日子,哪里就那么急了?”
“说是如此说,但我娘却唯恐一年的时间置办嫁妆还是仓促了些,怕是有什么不周的。我自然不急,但难为爹娘待我的心意!”林涵棠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叶曼拿了只梨,轻咬一口,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急?兵部侍郎家的凌晔公子,怕是急了呢。”
林涵棠脸上一红,啐道:“你这话好没意思!”
“怎没意思?将来姐姐如果出阁,我就更没意思了。”叶曼叹了口气,扶着林涵棠的肩膀。“瞧我爹娘整日在我面前说太傅公子的好,我可烦也烦死了!一会儿棠儿你告辞的时候,一定要约我去你家。这样我才好借口出门。”
“怎么?国公不是一向不管你出门的?如今……”林涵棠微睁双眼道。
“我娘总是唠叨,说是女孩儿家该有女孩儿家的样子……总拿我那几个表姐表妹们比我。”叶曼无奈地叹气。“她苏家出身的大家闺秀,规矩总是多些。我这不是怕她聒噪吗?”。
因是约在正午,夏日里终究是宽衣广袖的绸缎衣衫比胡服要凉快。叶曼虽爱好胡服的清爽利落,然今日却是穿了件鹅黄色束胸长裙,在肩上随意斜披了件素白的披帛,只赤足穿了双木屐。长裙曳地,衣袖翩翩,配上简单的少女双鬟髻,与着胡服时的艳丽相比,更有一种汉家闺阁女儿的清丽娇俏意味。
林涵棠去给叶曼母亲告辞,叶曼借口去林涵棠家,也跟着出了门。
跟着林涵棠家的马车走了半里路,叶曼只吩咐车夫掉头,马车一路向城西的方向。因路程还远,靠在马车后的软垫上,叶凡只顾一路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只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得集市上热闹起来。远听着似乎有敲锣打鼓的声音,盛暑正午出门,叶曼在马车里本来有些犯困,闻声顿时精神一振。她也是个喜欢瞧热闹的人,掀开轿帘看了半天,只见街市上行人熙熙攘攘,远处有一队披红挂绿的队伍喜庆地招摇过市而来。
“喂,前面那是怎么回事呢?”叶曼挥手招来马车的车夫,随意问道。
那马车车夫眺望了一会儿,回道:“看样子倒像是是哪家提亲的队伍……小姐,我再打听打听!”车夫顺手拉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小哥,前面那是哪家的人家?好大的气派!”
那路人笑道:“这你都不知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李太傅家的公子要娶国公家的小姐,可不是什么新闻。今日据说是太傅家下聘礼的日子!”
那旁边有好事者插嘴道:“那国公小姐年纪也不小,怕是两家的事儿也该定下来了!”
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叶曼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掀了轿帘。正一腔怒火没处发,耳里却飘来一个轻飘飘的男声道:“怕是不见得!”
说话的是路旁一个穿着湖蓝衫子的年轻公子。那公子长相颇为英俊,然而面色过于白皙,给人一种孱弱的弱质之感。他摇着一柄纸折扇,淡淡笑道:“太傅家的公子虽是有才名,却是徒有其表而已。依我看,国公家的小姐,未必会答应这件亲事!”
这人虽然口气极为狂妄,但表情却温和,即使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让人觉得他是彬彬有礼的。叶曼对他这席话深以为然,不由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