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所说的宋采女刺杀皇上的真相?”玉景宫内,叶曼端坐于上座上。赵夫人站于下首,神色谦恭道:“臣妾所知,确是如此。”
叶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沉吟道:“若按你所说,躲在宋采女宫里的是妙夫人派的刺客,那么区区一个妙夫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在宫里安插进这些刺客?”
赵夫人眼神微微闪动,敛神看了看左右。屋子里的宫女早已被她借故都打发了出去,如今除了伺候在门外的玉娇玉绣外,屋中并无其他人。
她方才隐晦地道:“妙夫人的父亲妙御史,和兰太妃的女婿驸马都尉将军走得很近。驸马都尉因出自京城名门,父亲是南唐有名的学问家,其本身也是位风流才子,是以素来在文人中很有地位。又因其都尉将军的头衔,他在武将当中亦是左右逢源,花起银子来也豪爽大方,是以在武将中的口碑也很是不错。”
叶曼只一思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她并不点破,只又问道:“那赵夫人以为,这又说明了什么?”
“其实,可怕的并不是妙夫人,而是妙夫人背后给她撑腰的势力。”赵夫人低了头,轻抚着自己的小月复,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昭仪娘娘您进宫以前,宫里兰太妃权势最大,连太后都惧她三分。而妙夫人自进宫以来,只奉承着兰太妃,便可在宫中呼风唤雨。她要陷害宋采女,往宋采女宫里送几个刺客,那也是很容易的事。”
叶曼微微点头:“这一点,本宫也以为然。只是,本宫好奇的是,赵夫人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其间的细节?”
“臣妾的父亲虽只是微贱的乐府乐师,但交友甚广,又经常和京城附庸风雅的王公贵族来往。是以这些朝堂大臣们其中的关系,臣妾也知道一些。至于宋采女刺杀皇上一事,是因臣妾觉得疑点甚多……且别说宋采女家中男丁不是充军便是斩首,跟本不可能有能进入宫中行刺的能力。就算有行刺的能力,臣妾瞧着……宋采女也未必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她顿了顿,道:“那时候臣妾跟宋采女交好。有件事皇上不知道,但臣妾却知道。其实宋采女在被妙夫人诬陷刺杀皇上的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叶曼一惊。“什么?你说宋采女曾经有过身孕?”
“是,只是宋采女还未来得及将这喜讯告诉皇上,就……就被废入了冷宫。她那孩子,在执行杖刑时被活活打掉,她的病根,也就是那时落下的。”赵夫人眉头轻蹙,眼笼哀愁,颇有兔死狐悲之意。“当时臣妾正受皇上眷宠,妙夫人为了给臣妾下马威,让臣妾在旁观刑。臣妾当时看得清楚,胎儿活活地被打下来。妙夫人为了封口,还曾恐吓过臣妾……”
叶曼见她说到这里,眼圈微红,不由道:“宋采女之遭遇,的确可怜可叹,本宫一直想为她讨个公道。只是单是这些,并不能证明宋采女的清白。”
“昭仪娘娘听臣妾把话说完。”赵夫人起身将叶曼面前的茶斟满,道:“臣妾因和宋采女交好,怕妙夫人迁怒臣妾,所以便托了臣妾的父亲暗中帮臣妾注意些,好抓住些把柄在手上以自保。因只是死了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宋采女,没有任何人在意。臣妾父亲最初也没有查到什么,后来皇城禁军都尉大人怀化德的父亲大寿,臣妾父亲应约去怀府,无意间却听说,怀化德在宋采女出事那一日,送了上贡的柑橘给妙夫人……而相反的,宋采女那段日子并无任何跟宫外通消息的记录。”
“这些证据,虽不能足以证明那些刺客能暗度陈仓进宫,跟妙夫人有关系。但若继续查下去,必定能够查出不少东西。”叶曼心中一动,凝注着她道:“只要找齐这些有关证人,便可替宋采女沉冤昭雪。赵夫人有意查探这些,想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妙夫人。只是既然你已找到了证据,为何这一年以来,从未向他人透露过半点呢?”
赵夫人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道:“那时候妙夫人正受皇上百般宠爱。臣妾出身微寒,人微言轻。万一告她不成,反而被她反咬一口,诬蔑臣妾是宋采女的同党,那臣妾即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再者,如妙夫人这等人,若是一次未能将她彻底打下去,她日后得势,必定会不择手段地报复臣妾……”
“那如今你将这些告诉本宫,也就是你想借本宫之手,来除掉妙夫人,让她永世不得翻身了?”叶曼为她这席话心惊,才知道赵夫人看似柔弱谨慎的外表之下,竟有如此心计。
“不!娘娘误会了臣妾的意思。臣妾之所以告诉娘娘这些,只想得到娘娘的庇护。”赵夫人神色惶然,在叶曼身前屈膝而跪,神色凄楚。“臣妾出身低贱,不敢和昭仪娘娘争什么。臣妾唯一的心愿,只想保住月复中的骨肉,好让臣妾余生有个念想和依靠。”
她抬起头,脸上有两行泪珠滚滚而下,愈是显得她楚楚可怜,柔弱无依。“如今妙夫人容不下臣妾,对臣妾月复中的孩子早就视为眼中钉,臣妾为了月复中的孩子被害,为了不成为下一个宋采女,只得将往事都揭发出来。臣妾只想得到娘娘的垂怜,能够替臣妾保护月复中的孩子。为了回报娘娘,臣妾愿意为娘娘做任何事。臣妾月复中的孩儿,等他出来之后,臣妾会让他过继到娘娘名下,称娘娘为亲娘。臣妾只要远远看着他平安长大,便是心满意足。”
她这一席话,让叶曼心神大震。
看了她半晌,却见她眉目坚定,叶曼将她扶起来,道:“赵夫人你先起来。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得徐徐图之。改找的证人,该找的证据,赵夫人只管都找出来,到时候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