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皇上给妙御史进爵以补偿他丧女之痛,看他有什么反应?”叶曼想了想道。
“他会有什么反应?”李世不解。
“一般人若心怀愤懑,肯定拒绝接受。妙御史遭遇丧女之痛,若心怀愤懑,拒绝接受,这……反倒是人之常情。”
“那如果他接受了呢?”
“以妙御史耿直的性子,心怀愤懑,却不表现出来,那……那么臣妾就猜不透他心中想要什么。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反而得提防着他……”
“如此说来,倒是也不无道理。那朕不妨就先试探他一番。若他果真心存愤懑,朕看在妙夫人的份上,倒是不怪罪他。只要他妙家自此做事收敛些,朕也可保他们妙家人这代的富贵!若是妙御史心中另有所图,却也怪不得朕了……”
次日李世下达了一道诏书,妙夫人仍以三夫人之首的位份下葬皇陵,另念妙御史丧女之痛,皇上体恤,特敕封妙御史为从三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
李世的诏书下去,妙御史却是领旨谢恩。妙家上下,仍旧是没有丝毫动静。
李世和叶曼虽然心中忐忑,然而却也猜不透妙御史心中所想。而朝堂之上,群臣的抗议却是越来越激烈,上奏的奏折仍是矛头直指叶曼。
一连几日小雨连绵下,气候变得更加冷了。长庆宫的宫女将冬日的毛麾衣服翻了出来,叶曼也换下了单薄的秋装,在的冬装外面披上了各种毛色的皮毛大麾。她既然即刻便开始调查妙夫人之死因,除了着安意在各宫中探听消息外,还亲自审问了有关此事的各宫宫女。
妙夫人宫中的贴身宫女失踪数日,终于被人在皇宫僻静处的井中发现了尸体,一时阖宫震惊。而叶曼在准备提审那唯一的冷宫人证小太监时,却更是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关押在内宫司狱的小太监,竟然被人在饭食中掺毒,死在牢狱中。而当晚负责小太监饮食的牢狱侍卫,也全部暴毙而亡。
一切陷入僵局。叶曼查无所查,线索中断。
而朝野内外诋毁她的各种恶言恶语,却更是纷沓而来。李世因压力太大,无论如何却是再也不愿意上早朝了。元太后劝了几次,劝不动,却是越发迁怒到叶曼身上,只吩咐自此以后左昭仪不必再往禧慈宫请安,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她。
倒是赵夫人,虽是这场风波对她有所波及,但她凭借月复中龙嗣,又有太后的庇佑。妙夫人死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倒是比起过往更加显著,隐约有三夫人之首的苗头。
叶曼自来养尊处优,一帆风顺,却是从来未曾遇过这样的困境。虽是李世待她如同往昔,仍是和她亲密。然而元太后这番对叶曼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和排斥。有着元太后的懿旨,李世也不得时常留宿长庆宫,倒是又十有八九宿在了赵夫人的玉景宫里。
宫中忙着元太后的寿宴,虽是叶曼为宫中份位最高的嫔妃,然而元太后却亲下诏令,只让淑夫人替她筹划盛宴,眼见着宫中众人忙成一片,叶曼倒是越发闲暇多了。
玉娇玉绣,安意如意虽都是为叶曼感到不平,然而叶曼自己却是坦然,既是元太后让她不必请安,她也便乐得轻松,每日只去长庆宫附近的正阳宫校场,做些往日闺中常做的骑射。至于宫里宫外的那些闲言碎语,她只作不见。
“今晚皇上还是不来?”安意站在长庆宫的屋檐下,看着远方的暮霭沉沉,不由叹了口气。正是晚膳的时刻,安意打发的小太监回来,那小太监带来的话,却仍是说,皇上在元太后那里用膳,只怕是膳后会去赵夫人宫里。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仪云殿,叶曼已是用过膳,桌上的菜只动了几筷子,便推说胃口不好。如意虽说是劝了几句,但并无效果,只得招呼下面的宫女们过来收拾了桌子。
叶曼唤了安意过来给自己换了衣服,安意见她在冬衣外又披了件黑狐大麾,不由问道:“娘娘这样穿着,可是要出门吗?”。
“冬日夜长,本宫出去走走……”叶曼随口应道。
“那奴婢陪娘娘去吧。”安意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见外面天已是暮色,便吩咐两个小太监各打了一盏宫灯跟着,又叫了两个宫女拿了手炉。
叶曼仍是往正阳宫校场的方向走,因天色还未暗到看不清楚路,叶曼便打发了两个打着灯的太监远远跟在后面。她和安意走在前面,两个宫女跟在安意后面。
正阳宫与长庆宫只有两个宫室之隔,然而她们才走过一个宫室,便看到前面有一群黑压压的影子由远至近。
安意瞧了一眼道:“娘娘,前面怕是一帮换班的侍卫,娘娘先回避一下!”
叶曼还未开口,却听到那侍卫中,有一人高声道:“前面那是何人?鬼鬼祟祟的!”
安意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宫墙的另一面,有个颀长的影子站了出来,一个好听的男人声音唯唯诺诺道:“在下秦昭,因今日求见皇上,被太后留于禧慈宫用膳,故以此时此刻出宫。还请诸位侍卫大哥见谅!”
“秦昭?”叶曼听得这个声音,听得这个名字,不由心头微震。
这才记起,距离秦昭受伤那日,竟是不知不觉已一月有余了。
她那日救了受伤的秦昭,本来想过段日子再找机会出宫,顺便找个御医给他瞧瞧伤口。只是由于近日宫中接连发生了大事,她竟是完全把秦昭抛在了脑后。
此刻再见秦昭,听到他那一如既往低声下气的声音,心中却是除了愧疚,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立在了那里,只觉心中竟是涌起些同病相怜的丝丝凄楚来。
“秦昭?不就是那北秦质子吗?怎么?你出宫,竟是没个小太监在旁边跟着?”只听那轮值的侍卫盘问着他道:“你可知道,外男独身在宫中擅行,是后*宫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