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一直到了午后。又有些客人跑进来住店。只说如今南唐的匪兵已向北门撤退,因北门防守不严,南唐兵没有什么损失,临走时又劫了北门一带的商铺。倒是听说城里劫粮的人却被上饶守军给包围了,而北秦的大军也快进城来了。
众人听了只感叹北门商家的可怜,然而那颗悬着的心却终究是放了下来。
叶曼却是越听心里越惊怒,若是南唐军已经退出上饶城,又如何不去接应下那城中劫粮的秦昭部众?若是等秦武炎的大军回到上饶,怕是秦昭插翅也难飞了。
叶曼虽是想知道更多消息,然而呆在客栈里却不是办法。回到客房,她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点了上的现银,叫来了陈掌柜过来,道:“我有些事情要出门办。若是秦公子回来,劳烦店家告知一下,让他在此等我。”
陈掌柜见她已收拾好行装,不由微微一愣,急道:“恩公可是让我看护你的。这……如今外头乱,姑娘若要出去,也要等恩公回来再说。”
叶曼思量再三,心中终究是担心秦昭。此番出门,只想亲往北秦军屯兵之处去看看。
她心意已决,自然是不会听陈掌柜多劝。“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掌柜拦她不住,只得看着她的背影连连叹气。“这姑娘性子却是够硬的。若是恩公回来找不着她……这城中这么乱,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又如何是好?”
然而他也无法,只频繁往店门口去看,只盼着她能够早些回来而已。
叶曼出了这客栈,这处地方在城中比较偏僻,算是受这次战祸波及最轻的地方。
她曾听秦昭说过那北秦屯兵处在北面,一路往北面走,却见城中处处是一片混乱。想是陈良所部这番却是做足了功夫,的确将上饶城内搅得一团糟糕。
因是冬日,天色却是黑得早。然此刻街头仍是十足的热闹。
上饶城中组繁荣富饶些的地方都被南唐军洗劫一空,因南唐军人数少,潜入城中为了扩大声势,四处烧屋放火,不少的城中人匆促逃命出来,如今都聚集在街头上,只盼着秦武炎的大部队早日回程。
叶曼偶然跟他们攀谈一二,从他们嘴里得知,虽然南唐军队已经退出城去,但却听从城外回来的商人说,城外有大股的南唐军队出现。阻慢了北秦军回杀的行程。
叶曼想起龙飞果是采用了秦昭的空城计,如今秦武炎的军队既然已经赶回上饶,说明叶存武的韩城之围基本上已解,南唐和北秦这遭的边城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龙飞的计谋已见效果。况且如今陈良所部也已经在上饶放出话来,只说秦昭叛国通敌,如今即使秦昭死在上饶,也只不过是北秦皇族争位,与南唐并不相干。
“龙飞不愧是父亲最得力的部将,这么一算计,却是滴水不漏。”叶曼细想起前因后果,也不得不承认龙飞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这次的部署不可说不成功。作为南唐的将军,他虽是对秦昭残忍了些,然而他这种做法,虽然不义,却为南唐捞足了好处。
如今的秦昭,死与不死,都与南唐没有多大干系了。可是,她却放不下。
她担心他的生死。
自从京中事发至此,她和秦昭日夜相处,不知不觉已对他产生了很深的信赖。如果不是秦昭。她相信她绝对不能安全从京都那场事故中逃过。而如今边城的化险为夷,更是更多地归功于秦昭。虽是他于她已是一颗无用的棋子,但于良心上,她却绝不能对他弃而不顾。
只是越往北边,路上的人却越少,街面上开始冷清起来。
天色暗下来,依稀看到北面却是处处火光,青烟冉冉。叶曼估模着那正是北秦军屯兵的地方。再往前,街面上静悄悄,却是再无一人。
她顺着空荡荡的街面向那火光处靠近,突然听到那街巷间的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不及反应,就见到一队士兵全副戎装,气势汹汹地半跑着靠近。
叶曼连忙躲在两个铺面之间的间隙,只见那火把的光芒映照过来,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幸而那堆士兵很快就过去了,叶曼才松了口气。
然片刻之后,却又有一阵更加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
叶曼大惊,看到远处一队骑着马的骑兵如疾风般从街面上扫来,显见是又来了增援的部队。叶曼想重新躲回到那间隙里,却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道:“确定他在里面?”
“回皇上,有见过他的部将,确实是七皇子!”另一个男声肯定地道。
“兵分四路,将这屯兵团团围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冷酷的声音命令道。
夜风中,叶曼不由打了个寒颤。那声音消散在风中,马蹄声亦是很快消散在夜风中。叶曼紧紧裹住了身上的衣服,许久回过神来。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非是北秦的皇帝秦武炎?他这么快就回了上饶?听他那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他这番回兵,更多的是冲着秦昭而来。四面包抄?那么多那么强的兵力,那如今的秦昭……是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不,想必已然是死路一条……
叶曼心中乱成一团,再也不敢多想。
那屯兵的粮仓之处,腾起了熊熊大火,照应着北面的天亮如白昼。叶曼仰头看着北面的方向,听到北方隐约有凌厉的厮杀声响起……叶曼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已经夜沉如水。
叶曼坐在街巷间阴暗的间隙里,夜风扫得那青石板路面上凉如水。
她心中也凉如水,四肢早已冻得冰凉,连带着一颗心也是冰凉的。
她在这里等了许久,除了北秦的士兵,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火光渐渐熄灭下去,厮杀的声音也渐渐消止。她甚至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声音。可她仍旧没有等到秦昭……
没有任何的消息。
北秦的士兵已经撤走了一批又一批,四周的马蹄声脚步声已渐渐远处。她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感觉全身已经有些僵硬。
远处的更夫打了三更,她确认四周已经再无南唐的士兵,扶着店铺的墙壁站起来,心中怀着最后的希翼,向秦昭托付她的那客栈走回去。
“陈掌柜,他回来了吗?”。
敲开了客栈的门。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满怀着希望的这句问话。
那陈掌柜看到她,自是一颗心落了地。陈掌柜一直在等着她,此刻三更时分才等到她,虽是放了心,但见她一脸乌青,浑身颤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骇然。
“姑娘,你说的是恩公吗?”。他眼神中透出隐忧,睁大眼睛问。
叶曼点了点头:“是。他可回来了?”
陈掌柜却摇头。“恩公自那日走后,小的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的一颗心终于沉到了底。
担心受怕了一夜,始终想着能够有个侥幸,能让秦昭月兑险。然而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所希望的那个侥幸,或者终究不会侥幸,却是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阵发软。
陈掌柜见她抚着门框,不说进去,却是身躯一阵摇晃,忙是伸手去扶住了她。触模到她身上,却只觉一股寒意逼人,顺手一模,却是大吃一惊:“姑娘,你这是打哪里来?怎么浑身这样冷?这样的天,可不要出了毛病才好……”
陈掌柜急忙换来自己的内人,给叶曼熬了热汤。又亲自生了火,送到叶曼房里,将客栈里多余的铺盖送到了叶曼房间。让内人给叶曼灌了姜汤,将那些铺盖替她盖上,他方才放心。
叶曼迷迷糊糊,只觉心头炙热。这一睡下去,却是昏沉得头重脚轻。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已是觉得浑身发虚。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听得门吱呀一响,却见陈掌柜的内人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间走了进来。她是个极其朴实和蔼的妇人。见她摇摇晃晃地要下床,那陈掌柜的内人急忙上前就扶住了她。
“姑娘,你可醒了,睡了一夜一天,烧了一夜一天,尽说些胡话。”
说话间,她探手在叶曼头上模了一下,将那托盘上的药碗放在了桌上。“这熬好的药,也挺见效,眼见着今**好多了。”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叶曼看着外面的天色,感觉自己头仍旧有些昏沉沉的。
“快晚饭的时刻了。”陈掌柜的内人道。
“晚饭时刻?我果然是睡了一夜一天了。那么。今日已经是他失去消息第二天了……”叶曼看着窗外的街面,喃喃自语地道。
客栈虽是个人流量较多的地方,叶曼却仍是不耐得在此等消息,每日里只到上饶城中各酒肆茶楼打听消息。虽是在口舌多的地方,但众人偶尔也谈论上饶屯兵粮仓处的那场战争,但却完全没有秦昭的任何消息。然而,一切却静悄悄的,似乎秦昭从此便在上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