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在城中等了足有半个月的消息。虽是那日上饶之乱让众人在茶余饭后谈论颇多。然而边城的战争并不稀奇。很快城中诸人就被新的一场战争吸引了目光。
上饶屯兵的粮仓被袭,秦武炎已无力再跟南唐打持久战,然而就此退兵却不甘心,于是又计划袭击了南唐距离北秦最近的运城。
这运城是南唐镇国公设置的南唐边城三支柱之一,守城的大将为萧劲苍。因城池坚固,守将性格坚韧,秦武炎试探了几次,没能占到便宜。便先拣了相对守军较少的韩城作为攻击目标。然而这番吃了南唐的大亏,秦武炎已无粮草支持大军,北秦军士气低落。
秦武炎便集中了兵力,在撤军之时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驰电擎顺路攻击了运城,企图挽回一局以振士气。萧劲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日叶曼仍旧如同往常般,找了个茶肆坐下。
然她还未招呼店家看茶,便听到邻桌一人惋惜道:“真是可惜,听说昨夜咱北秦军强攻运城,只差一点就破城了。哪知后来却来了个将军,以一当十,硬是将攻上城的北秦军给打了下去。虽是个真勇士,但南唐有这样的人才,当真是我们边城人的忌讳……”
叶曼心中蓦然一惊。隐约感觉他们说的这将军似是正是萧劲苍。她近日断断续续听到秦武炎攻击运城的消息,也颇为萧劲苍悬着心,此刻听到萧劲苍的消息,不由竖起了耳朵细听。
听那人的同伴不屑道:“什么真勇士,还不是从咱北秦叛逃出去的萧家后人。萧家谋反的事情,那些日子不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是个叛国通敌的小人罢了。我可听说,昨日里虽然他以一当十,杀退了不少北秦兵,但乱军中被射了一箭,似是正射中了右胸。什么忌讳,说不定此刻已是一命呜呼了呢。只叫咱北秦军等着收了那运城!不信咱可打个赌试试?”
说着斜着眼看先前那人。
先前那人却只是笑了笑,却是揶揄道:“咱打赌却没一回准头。总以为咱北秦军强大,但近日里南唐军却也不含糊。谁赢谁输却是最没有定数的,咱们小老百姓何必掺合?”
叶曼本以为他们还会说些运城的消息,然而两人却转移的话题,却又谈论城中哪里的新开了个酒坊,哪个院子又新来了个年轻貌美的粉头。
茶肆的伙计过来,正要招呼叶曼,却见叶曼已经站起身来。
这段日子她一直留在上饶打听秦昭的下落,这么久都没消息,虽她已无计可施,却仍不想就这么放弃。然而听到萧劲苍的消息,她却无法再在上饶待下去。
回到客栈,正迎面遇到了陈掌柜。
陈掌柜对她每日里出门虽已感到司空见惯,然见她都是早出晚归,如今日这般正午回来,却是罕见。不由讶然招呼道:“叶姑娘这么早便回来了!”
叶曼恩了一声,抬眼去看陈掌柜,踌躇了半晌,轻声道:“陈掌柜,我有一事相求。”
陈掌柜见她微微屈身行礼,忙是一把拦住道:“叶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恩公托小的照顾的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小的哪里当得起这个‘请’字呢?”
“烦请陈掌柜的借一步说话。”叶曼眼神凝重,低声道:“近日里,因上回南唐人潜入上饶城引起大乱一事,上饶城门守军的戒备更加严密。我所求之事,与这件事有关。”
陈掌柜神色微微一变,却是伸手向上面一指道:“叶姑娘请上楼说话!”
叶曼随着他上楼,陈掌柜将她领进楼上的阁楼。给叶曼看了茶,陈掌柜反手去关门。还未回过身,却听身后的叶曼道:“掌柜的,其实我是南唐人。”
陈掌柜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却似乎没有惊讶的表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叶姑娘大抵并不仅仅是个南唐人那么简单。”
叶曼心中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不知陈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掌柜看着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别紧张,小的并无恶意。小的虽然见识浅薄。然而第一眼看到姑娘,便知姑娘不是寻常人。边城不会出现你这般气魄的姑娘,况且恩公对姑娘的关照,超乎一般。恩公不是寻常人,那么恩公看重的人,必定也不是寻常人。是以小人判定,姑娘若是南唐人的话,必定出自南唐大家。”
叶曼着一身粗布男装,因并不想引人注目,特意让陈掌柜的给自己寻了些劣质的胭脂水粉来,略作装扮,掩去了四五分姿色,然气质却是掩饰不去。
此刻陈掌柜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深深吸了口气,探究的眼神却渐渐淡下去。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满是和善:“叶姑娘你不要害怕。不管你是谁,在我陈六的眼里,你是恩公的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我陈六再难,陈六也会赴汤蹈火地为你办到!”
叶曼见他眼中确实一片真挚,略松了口气,道:“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想麻烦陈掌柜。我有些重要事情要做,需要出城几日。然而如今关口盘查紧张,若我一个女人家出城,怕是不得放行,反而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想出城?”陈掌柜眉心微微一蹙,显然这个要求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勉为其难。
叶曼察言观色。试探道:“若是掌柜的不便,也不必勉强。只是我对上饶城不熟悉,能让掌柜帮忙指点一下,要想出城,该如何打通这上下的关节?”
“打通关节?”陈掌柜摇了摇头,苦笑道:“上回因南唐的匪兵混进上饶来,惹得上头大怒,这几日上饶城门处的守军才刚刚处置一批。新上任的正忙着满城盘查南唐奸细,此刻若去疏通,只怕被人报了上头,到时想走恐怕也走不了。”
叶曼本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身上银两充裕,因此才想起这么一计。然听陈掌柜这么说,显然受贿这手段在上饶城已经失效,一时也没了主意。“照掌柜的意思,那该怎办?”
陈掌柜摇了摇头:“小的暂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见叶曼面露失望之色,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小的世代都在这上饶城,素来知道两点,这城里除了官兵之外,能够进出自由些的,便数那些来往南北做生意的商家。如今打官家的主意是很难行得通,若是能跟着商队出城……”
他看着叶曼,叶曼不由眼睛一亮。
陈掌柜会意地点头道:“姑娘放心。小的毕竟是在这地头呆了多年,小的这就去给姑娘打听,看近期有哪些商队要通关出城。官家不好贿赂,而商家追求的就是个利字。只要给钱,事情应当不会太难办。”
叶曼听他这么说,刚才的失望方才稍减了些,只将最后的那些希翼寄托在了他身上。
陈掌柜办事却很尽心,次日,她方才房间用了午饭,陈掌柜的过来,只回她道:“小的托人打听了。近期确实有六七户商家要出城去。除了一家走镖的镖局外,其他的日子都挺远,恐怕要在这里多呆一两个月。可不知道姑娘是急着走,还是能够再多待些日子。”
叶曼听了心中却是一沉,摇头道:“怕是再也延误不得了……走那镖局的如何?”
“镖局虽然就在一两日出城,然而因镖局都是走南闯北,有诸多隐蔽的事,上饶一向盘查得紧。若是不好,怕是会出差错。况且镖局在路上也不太平,姑娘一个女人家,小的谨遵着恩公的意思,不敢让姑娘太冒险……”那陈掌柜倒是字字恳切。
“如今怕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叶曼沉吟了一刻。“还烦请掌柜的给我引荐一下这家镖局的负责人。……”
“小的还有一句话,姑娘。”陈掌柜欲言又止,看着叶曼叹了口气。“其实另有一家,虽是风险太低,却不大吉利。城西有批负责接官府埋葬事宜的,明日要托运些死人出城掩埋。跟着这些人,只需扮个死人,因是为官府做事,盘查也不紧……不过以姑娘的身份,这实在不合适。若是恩公知道这事,小的真的是再无颜面见恩公了!”
然而叶曼听到这话,心中某处却豁然一动。她重复着陈掌柜的话:“负责官府的埋葬事宜,明日要托运些死人出城?”心中一紧,她问道:“明日要托运的死人,又是哪里的尸首?”
陈掌柜的摇了摇头,叹道:“还不是烧粮仓的那批南唐匪兵!他们胆子忒大,去那有去无回的地方。这回却是没有一个逃出个活口,一个个死得惨烈。因粮仓都毁了,上头的大怒,牵连了不少人,这些人虽都死了,还被暴尸了大半个月,如今才叫人收敛尸体……”
“都死了?”叶曼心中一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掌柜。“你如何知道他们都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