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心中终是轻松了下来。这一日,晚膳却是传在了凤藻宫。到了晚间,他仍是没有走的意思。叶曼叫女乃妈抱来了皇长子李世,李世如今半岁大,却正是有趣的时候。帝后二人逗弄着李辰,倒是也有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气氛甚是温馨。
李世心情一直甚好,见状不由感慨道:“朕记得年幼的时候,也曾在母后的膝下承欢。只是母后素来不受父皇宠爱,甚少看到父皇和母后在一起的情形。”
他言谈之间颇为遗憾的样子,叶曼在旁看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李世因生母不受先皇宠爱,虽他是先皇唯一独子,然而年少之时也颇多辛酸。然而如今他继位为帝,他唯一的皇儿却是走了他昔日的那条路。如今他这声感叹,倒实在显得多余。
然而叶曼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感叹这些。面上仍是神色未动,倒是比起平日里要温和许多。她莞尔笑道:“皇上若有空,当多来看看辰儿才好。如今辰儿长得快,皇上常来看他,他心中也便亲着皇上了。再过段日子,怕是都会叫父皇了”
李世听了心头倒是一热,只笑着道:“皇后养育辰儿,可是辛苦了。皇后想要什么奖赏,可尽管说。朕但凡有的,绝不会吝啬。”
叶曼心中微动,然而却不知道李世如此说,是真情还是假意。若是就此机会求了李世宽恕镇关王……此念头在叶曼心中闪了下,然而却即刻被叶曼自己否决。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向李世低头,才求得这一刻的和好。
而两人才刚刚相谈甚欢,此刻若是提出这个要求,难免让李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即便是此刻他面前应允,但凭他的性格,那软耳根子,到时候被周绵绵吹吹枕边风,再被那几个大臣们多说一句,临时变卦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想来,叶曼只是笑了笑,道:“臣妾身为皇后,哪里还缺什么呢?若皇上果真要赏赐,不如先让臣妾攒着。等哪一日臣妾想明白了,臣妾再问皇上要了这个赏赐。”
李世看她表情,倒也不似作假,心中不由微有些意外。他心中畅快,便随口兴起,然而这话说过之后,他便是有些担心叶曼在此刻提起镇关王的话题来。
却没有料想,叶曼不仅没提,反而好像压根儿没有过这件事。李世不由心中有些狐疑起来。然而他仔细看了叶曼的脸色,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异样。
叶曼见他忽而盯着自己看,目光中一副困惑的样子,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了几分。却终是略松了口气。看李世如今的表情,想必刚才她的判断完全正确。此刻没有提镇关王,却是正确的。“皇上何以这样看着臣妾?”她含笑着向李世看过去。
李世的目光正与她的目光相接,她的笑容却是让他目光一暖,镇关王的事情却是转眼被他抛到了脑后。“朕……今日便歇在这里吧……”
“是。”叶曼向左右服侍的宫人吩咐下去。“皇上近日既然歇在这里,你们去准备一番。”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准备的。在寝殿中伺候的宫女,早已在玉绣的吩咐下,将寝殿重又布置了一番。此刻那些宫人们退出去,鸾凤殿中便静悄悄的,空气中便有了几分暧昧的感觉。
李世却是许久没有来长庆宫,而帝后二人自然也是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单独相处过。
“想来,朕已经许久没来这里看皇后了。皇后受委屈了……”红烛摇曳,气氛却是很好。李世看着叶曼低垂着的头,露出胡服颈脖处一截白皙的脖子,心中不由微微一荡。
不由自主地,他凑近了她,只用鼻息在她脖颈前轻嗅。
“真香。皇后近日熏的什么香?”
“哪里有熏香呢?皇上也知道,臣妾素来不喜欢这些玩意儿。”叶曼心跳得厉害,头却垂得更深。她素日从不畏惧什么,但此刻却竟是有些紧张。李世鼻中喷出的气息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有些退缩,强笑着道:“许是沐浴时,沾染了那些花瓣的香……”
“别动”他放轻了语声,便似在她耳边梦呓般地低声细语。“让朕好好闻闻……”
屋子里伺候的人,早已都悄然退了出去。而叶曼,面上却早已是绯红一片。
李世看着她的粉颊,略带戏谑地看着她。却用手掰过她的脸蛋来,便对着她脸颊一路吻了下去。清晰地感受到李世火热的吻,叶曼脑中轰然一响,却是一片空白。
今日她向李世低头,刻意花了心思唤醒他对她的旧情,才换来这样的效果,本一直是叶曼所想要的结果。与李世温存,重修旧好。就算她什么也不说,想必李世看在她的情面上,对付镇关王也会留手三分。
然而叶曼真达到了目的,然到了此刻,与李世单独相对,她却竟有几分难受。
便似是跟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男人同处一室。此刻她对李世虽是表面屈从,然而内心却有几分下意识的抗拒。
这份抗拒,让她不能再坦然面对李世的如此。
然而李世的唇印上她的唇,她却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便在这刻,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皇上,赵富求见”这声音穿透能力甚强。李世的兴致正浓,猛然间被打断,颇有几分愠怒。“狗奴才”
而叶曼,在李世的唇离开了自己的唇的那刻,却终于松了口气。“殿外的是赵富吧?”
李世有些厌烦地看着殿外,对叶曼道:“这奴才平日里伺候得挺好,想是朕素日里太纵容他了。哪里却知,如今是越来越没有眼色了。”
“许是有什么事呢?”叶曼眼眸微微一动。这赵富是个刁钻油滑,极有眼色的。自打周绵绵进宫以后,他便逐渐冷落了右昭仪赵合宜,一心就去奉承周绵绵。初始还瞧着什么姐弟情谊了,倒也将李世往右昭仪的玉景宫中引,后来却是怕得罪周绵绵,自从赵合宜被打入冷宫后,他却是早已忘记这个宫中还有个他昔日认的义姐了……
今日这赵富在李世摆驾凤藻宫时,就已遣人去告知周绵绵。此刻,李世准备留宿凤藻宫,赵富在此刻出声,显然正是周绵绵的意思。
“能有什么事?”李世不以为然。
赵富的声音却再次从外面传来。“皇上,赵富有急事求见。”
然而他终究却是李世最亲近的内侍。李世虽是面色不虞,然而却是道:“有什么事就进来禀报若无关紧要,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殿外的赵富应声而入。看到叶曼和李世,他微微一福,却是向李世道:“禀皇上,左昭仪她身体不适,一直在等着皇上去瞧……”
又是这一套叶曼不由苦笑。这一招,装病,早已是被右昭仪赵合宜用烂了的。昔日的赵夫人岂不是楚楚可怜?然而招数用多了,李世还不是一样厌烦?及至失宠时,再用这一招,却是再也没有任何效果。即便是病死了,众人也只以为是装病,李世更是懒怠前去看望一眼。
“不舒服?可请了太医了吗?”。而周绵绵终究是盛宠时期,李世心中多少挂念。
“皇上不过去,左昭仪她不肯请太医。”赵富答道,目光却似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叶曼的脸。叶曼面上却并无更多的表情,只低头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胡闹,真是胡闹朕瞧她,却是太任性了些”李世叹了口气。
然而话虽是这么说,他却转过头去,有些为难地看了叶曼一眼。“皇后……”
他话虽未说出来,叶曼已是知道他的意思,便是含笑点了点头:“左昭仪既是身体不舒服,皇上便去看看吧臣妾这边,皇上改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她这话说得温柔而真诚,李世心中早已是松了口气,不由得又多瞧了叶曼两眼。“皇后的性子,如今却是变了很多。朕瞧着,倒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叶曼心中微惊,却不知道李世这话时什么意思,却见李世又笑道:“不过朕觉得,这样倒是好。叫朕跟皇后在一起,比起过往却是轻松了许多。”
他拍了拍叶曼的肩膀。“既如此,今日朕先去长庆宫看看。朕有空再来瞧皇后。”
叶曼点了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眼看着李世要走,她却是又欲言又止。“皇上”
李世听着她的语声中竟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思,有些讶异地回过头来,却见她解下系在胡服腰带上的一个荷包,走上前来,将这荷包放在李世的手里。
“这本是皇上的,当时臣妾落难时,皇上将它送与臣妾。臣妾早些年就该还给皇上,只是一时忘了此事。今日臣妾无意间找到了这个,臣妾现在就把它还给皇上。”
叶曼眸光闪动,却叫李世回忆起昔日在江边小船上对他横眉冷对的少女。他心中一软,看着叶曼的眼色却是更柔了几分。他接过那荷包,珍重地将它收好,目光深深地落入叶曼的眸子里,笑意却是从嘴角蔓延。“皇后请放心,朕会明白皇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