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凌漠宸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夏紫漓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往后躲开,下意识的伸出手隔档在两人中间,想要留出仅有的一点空隙,避免两人因为靠的太近而产生的窘迫。
“你想干什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夏紫漓还是不愿就此服输,抬起眼,回瞪着凌漠宸,咬着嘴唇字字问道。
凌漠宸微微皱眉。
夏紫漓紧绷着身子,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分明是有些紧张,可是,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明亮,正闪着灼灼的光,好不避讳的回瞪着他,无声的在向他传递着抗拒和不满。
又是这种表情!又是这种目光!
不!凌漠宸在心里否定,他的紫漓不该是这样的,温婉顺从才是他认识的紫漓。
凌漠宸的眉毛皱得更紧,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他逼近夏紫漓,气息扑在她脸上,冰冷而漠然的问道:“你是谁?!”
“什么?”
凌漠宸的话如同当头一棒。闷闷地打在了夏紫漓的头上。她愣在那儿,突兀的反问着他。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难道,他已经察觉自己并不是那个死去的亡妻?难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能是谁?这是什么奇怪的话?……”
夏紫漓侧了侧身子,干咳了一声,立刻垂下眼帘,躲开凌漠宸直直投来的目光。
虽然人是还呆在原地,可是,夏紫漓的脑子里却一刻不停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可是,还没有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凌漠宸开了口。
“你怎么能是我认识的紫漓?我的紫漓知书达理,温顺贤淑,若是我的紫漓,怎么会说出这样不懂规矩的话?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顶撞爹娘?难道是上一次的意外,让你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张大夫的药,治好了身子却治坏了脑子?”
凌漠宸一连串抛出了好几个问题,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簇簇的冒着火苗,不过,夏紫漓倒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凌漠宸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端倪,而只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还在为她说过的话,还在为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做法有些想不明白。
然而,不知为何,在夏紫漓的心里。竟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惆怅。或许,是为了他仍旧坚持的霸道而感到不满,亦或许,在他眼里,他看到的,一直都只是那个体弱多病的亡妻。
她竟然是那样在意他眼中的自己。可是,在他眼里,她不是那个失而复得的亡妻,又会是谁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在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她的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意。
是的,只有一点点!
夏紫漓刻意的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然而仅仅是这一丝一毫的酸意,还是没有能让她完全忽略掉。
难道,自己在吃醋?
奇怪——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几乎在同一时刻,夏紫漓便立刻否定掉了自己的猜测。
她一个人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却在不经意间用手轻轻抵住了凌漠宸的胸膛。虽然这个动作的确是无意识的,不过,在凌漠宸看来。却是要逃离他的注视,逃离他的审问,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一丝恼怒。
“看着我!”凌漠宸低声命令。
夏紫漓回过了神,却并不想顺从这个命令,甚至对于他的“命令”的语气总是有着下意识的抵触情绪。她故意别开脸,说道:“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的确,当凌漠宸越是靠近时,她的后背就越是被桌角死死顶住,确切的说,她是向后倾靠在桌角上,全身的重心也都可以说是被这个小小的桌角所支撑着,时间长了,自然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但凌漠宸不这么想,他非但没有离开,而更向她逼得更近:“你在命令我?”
夏紫漓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转过脸正视着他,说道:“我没有你那样的控制。我是说你弄疼我了,放开——”
夏紫漓说着,也开始挣扎起来。她纤细的手腕抵住凌漠宸靠近的胸膛,努力地想找个机会远离这个有些霸气的怪人和那个坚硬无比的桌角。
说凌漠宸是怪人,现在在夏紫漓看来,一点也不为过。
原先开始他对她也是百般疼爱,从吃饭时的一一夹菜,到亲自买下碧玺手链,这些小事里都可以看出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可是,在他面前,她却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就连正面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都不能有。这样让夏紫漓觉得他的那些关心和爱护。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竟然变成了一种施舍。
夏紫漓挣扎的越紧,凌漠宸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突然,他一把握住她细白的手腕,眼神凌厉而阴冷。
“手链呢?”他说的面无表情,声音却充满了愠怒。
“我——”夏紫漓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洗完手还没有来得及把手链再带上,于是,她开口解释道:“我刚才——”
“你刚才什么?”凌漠宸阴着脸,说道:“现在又要开始重复你那些不可理喻的做法么?”
夏紫漓柳眉紧蹙,一双星眸变得越发的漆黑悠远,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
“我没有,我只是——”夏紫漓开口继续解释。
可是,此时的凌漠宸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她解释,他陡然打断她,说道:“只是什么?不小心弄丢了?和你所谓的快乐比起来,它是不是很微不足道?为了你所追求的快乐,你是不是可以舍弃一切东西?”
“不是,不是,你怎么能这样说?”夏紫漓不停地摇头,想要急于否定掉凌漠宸武断的定论。她当然知道什么重要,她早在最开始挽起袖子的时候,不就已经把手链取下好好放在腰间了吗?她知道这是他特意给她带回来的。她又怎么会对此无动于衷?
“够了!”
蓦地,凌漠宸松开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不再看她。
“若早知道你这样不在意那个手链,我也就不再费那个周折专门带回来了。与其送给一个不在意的人,倒不如送给其他真正懂得珍惜的人。”
停顿了片刻,凌漠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仍旧没有回身,只是又接着说道:“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任何像今天那样的话。也不想再看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言语间冷漠到了极点,说完,凌漠宸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随着凌漠宸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的那一瞬间,一滴冰冰凉的泪水也滑下了夏紫漓的脸颊。
她的手还停在腰间,还没有来得及取出手链向他解释清楚,可是,他就那样走了,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仿佛她的任何一句解释在他看来都是徒劳的挣扎,她的声音都会让他觉得厌恶和反感。
夏紫漓扶着桌子边,心里有一些隐隐的疼。
她竟然落了泪。
这眼泪代表什么?为什么会在他冷漠的眼神中不期而遇的到来?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他刻意拒绝她?这一切,夏紫漓不愿意多想,她只知道,当凌漠宸说出那句“与其送给一个不在意的人,倒不如送给其他真正懂得珍惜的人。”时,她就觉得无比的委屈。
一直以来,夏紫漓都认为自己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事情的发生有因必有果,必须靠脚踏实地才能妥善的解决,而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可是,今天的她,是怎么了?
公公婆婆再怎么责怪,都并没有让她的内心有这样隐隐的疼痛感,而凌漠宸却可以这样!哪怕只是他简单的几句话,哪怕只是他拒绝的目光。“真正懂得珍惜的人”,他所说的是谁?难道,除了她,还另有其人?
不——
夏紫漓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才让她这样没头脑的胡思乱想。
她用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并从腰间取出那串碧玺石手链,然后,自己给自己戴了上去。
之后,她又找出一条干净的裙衫换上。将前刻那已经沾上泥渍的裙衫换下,挂在了一边的藤木架子上。如果是以前,她是绝对会在换下脏衣服后立刻去亲自洗干净的,可是如今,这些事情都被巧儿全部包揽了,不但如此,有时候她想要自己动手的时候,还会被巧儿看成是自责的源头。因此,夏紫漓索性也不再为这些争执了,就把衣服挂在那里。
晚饭是巧儿送到她房子里的,一直也没有见到凌漠宸的人。巧儿放下碗筷,出门放好了托盘,又折回来取走了夏紫漓挂在藤木架上的脏衣服。
夏紫漓没有开口问任何事,她心里明白,今天这个时候,独自在房间里吃晚饭,是个最好的选择。
吃罢了晚饭,仍旧没有见到凌漠宸,夏紫漓也觉得有些无聊,便点起灯来准备看书。
就在这时,房门处有微微的碰撞。
夏紫漓转头望去,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从外面探进的,是凌以威小小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