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昨晚我路过外书房,只听到两句话,他们要灭口,救救我”眉娘抓住阿桃的衣角,手指痉挛。
少女眼前浮现出一具被冻得发青的老脸,打了个冷战:“姑娘,那婆子死了,领我去取礼物的那个婆子死了”
“谁死了?”武丫儿进了屋,晨练冒出的热汽在发梢结了霜,现在又化成微小的水珠,当初皮包骨的野丫头,如今长结实了,因为骨架子大,又刻苦的练习家传的武功,有着与众不同的飒爽英姿。
眉娘转过一张苍白的脸,低低唤了一声妹妹,武丫儿这才觉得不对劲,仔细瞧着姐姐,一愣之后是一怒,“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用劳烦姑娘,那些小嘎嘎犯不着姑娘出手,我给你出气,走,你说是谁”上来就要拉人。
眉娘摇头,眼圈忽的红了。
阿桃拍了拍她的手,“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又吩咐面呈困惑的武丫儿:“你拿些银子,让芳娘她们三个去大厨房点两桌饭食,一桌咱们吃,一桌给四个汪汪,你告诉她们都点什么,回来时叫大汪守着屋门口。”
这种事就不让那三个人知道了。
杜小姐送来三个丫环,没一个是她的。芳娘是李永年送进来的,为人乖巧心细,做得一手好饭菜;白荷是杜七郎送的,看上去娇不胜衣,身手却十分厉害,擅长用毒和暗器;凝霜是桃公子送的,和她过去的主子一样面孔冷冰冰,不爱说话,说话也是一两个字,没有展示过身手,也没见她带什么兵器,但阿桃能确定她的武技肯定不下于树荷,原因很简单:杜七郎先送的白荷,桃公子后送的凝霜。
那两位少年贵公子,有时候会暗暗的较量一下,较量的结果是阿桃得益,比如身边多了两个保镖。
想起在乐北巷住的那半年,阿桃眼里有了笑意。
可是生活不总是阳光,有些风雨躲不过去,阿桃把它当成一种历练,如果吕府这些困难都撑不住,那就别提什么校正历史了。
阿桃沉思片刻,对眉娘道:“我今天就送你走。”
“可是我要走了,会不会让他们认为我真是知道了什么?”面对郡守的势力,眉娘很是担心。
“对他们来说,怀疑就是证据,那个婆子也没有听到什么,不是还被灭口了。”听到这话,眉娘的脸又苍白了一分。
阿桃笑了笑,拉起眉娘冰凉的手,很有自信的拍了拍,“我当然不会直接把你送走,我要耍个花枪,好在咱们有现成的资源。”
耍花枪?
事关生死,眉娘只觉得脑中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
阿桃走到桌前写了一张字条,用火漆封上,卷起来装在小竹筒里,在外面画了三根羽毛,从空间里移出小白,绑在它身上,“交给后街咱们的人。”李永年在后街西面租了一个小院子,里面总有人守着,李执见竹筒外的图案,知道是急事,立刻骑马去了酒坊,李永年看了字条,在酒坊里支取了银子,两人没有半分耽搁,骑了快马奔到华阳巷的院子,里面有这半年来召收和培养的孤儿,有近五十位,将三进小院挤得满满的,平时都是李娘子照料。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小院里飘的都是饭菜香,李娘子看见李永年这么早就过来,微微有些诧异,李永年附耳说了几句,在李娘子有些担心目光中,点了几个机灵孩子,然后有两辆马车出了院子,分别驶往不同的地方,李娘子看着他们离开,吩咐孩子们好好上课,自己回到屋里,找出几件眉娘能穿的衣服,女装和男装都有,然后拿起一条不起眼的腰带,往里面缝金豆子。
小白送了信儿回到贵芳院,趴在阿桃的怀里,瞪着两双黑宝石似的狐狸眼,听她嘱咐眉娘:“现在你要做的,是控制好你的表情,你现在这样子,等于是在告诉别人你心虚害怕。”
武丫儿紧紧抱住眉娘,“姐,没事的,你要相信姑娘”
眉娘感激的看了阿桃一眼,捂着脸长长的吸气,过了一会儿再放下手来,脸上的神情平静多了,她拿起布撑子,如往常一样,在窗边做起针线活来,等着芳娘三人拎着大食盒回来,她已经完全平静了。
二夫人的丫环莹玉进到贵芳院,三间正房的屋檐下趴着四条大狗,初时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的继续晒太阳,当她走进一丈的距离内的时候,突然起身抖毛,齐齐的盯视她,那凶狠的眼神让人寒毛倒竖。
“哎哟,这大狗,真是吓死个人”莹玉不敢再前进,见武丫儿出来接食盒,指着身后两个拎着大包裹的婆子,挥着手帕叫唤:“快帮我赶开这几条狗,我给阿桃小姐送东西来了。”
二夫人的人……
武丫儿眯了眯眼,咧开嘴笑了,“你进来吧,不用怕,这些狗灵得很,只咬那些不怀好意的坏人。”
二夫人自然不会把丑事告诉丫头,莹玉只是奉命传话,不认为自己是坏人,但她还是一步一颤的进了屋,大汪凑近了她仔细闻,要不是武丫儿扶着她早就软瘫在地了,另有二汪和三汪闻那两个婆子,她们哆嗦着把包裹放在门槛里,立刻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莹玉进了屋,看到里面正在摆饭,忙长话短说:“昨天我们夫人病了,也没顾及到小姐你,今天好些了,问起昨天的事,很是生气,引错路的婆子已经挨了板子,没有及时将过冬物件送来的管事也挨了训斥……,姑娘没有冻着吧。”
阿桃淡淡一笑,“还好。”
武丫儿几人将食盒打开,往桌上摆吃食,莹玉扫了眼,就知道是花银子点的好菜,再瞧几个丫头身上的穿戴,羡慕又嫉妒的撇了撇嘴,话题一转,替二夫人抱起屈来:“我们二夫人刚接手府里的中馈,都是按照大夫人留下的先例来,不敢有丝毫逾越,大夫人只给了姑娘你一个人的份例……”
阿桃起身坐到桌前:“我自己的丫头,我自己负责,告诉二夫人不必为此忧心。”
莹玉笑道:“二夫人说了,姑娘外面有酒坊,这又需要日常采买,肯定要时常出入府门,她已经和门房打了招呼,姑娘的人不提,但姑娘出去最好和她说一声,省得惦念。”
阿桃点头,“今天我要和杜小姐出去,你转告下二夫人吧。”说着拿起了筷子。
莹玉退下了却不马上走,看到在外厅摆饭的眉娘,打量她的衣裙上的图案:“呀,真漂亮,都说你的花样子好,我还不信,今天来一瞧还真是特别,吃过早饭,到我那里指点两下吧。”
眉娘眉眼带笑,“现在可不是时候,吃了饭,杜小姐就来了,我要准备姑娘出去的行头,等明天吧。”
莹玉转了转眼珠:“杜小姐哪里会来这么早,怎么也要太阳升得高高的再出门,估计要一个时辰后呢,再说还有四个丫头呢,不是非用你,我去和你们小姐说说。”
“我用谁,不用你来指手划脚”阿桃看着莹玉,冷冷的说:“在别人吃饭的时候闯进来说话,这是你们二夫人的规矩?”
莹玉没想到阿桃这么不给脸面,尴尬的愣在当场,武丫儿不满的推着她出去,刚出了门口,迎面一只大狗从食盆里抬起头,冲她直呲牙,那刀锋似的尖牙里溢出的低吼,吓得她魂飞魄散,赶紧转身跑走。
“眉娘看起来自不自然?”二夫人只关心眉娘。
“看不出什么不同来,说是明天过来。”莹玉不太明白主子为何只关注眉娘。
二夫人没有说话,挥了挥手,陷入沉思。
十二三岁的丫头心里装不住事,神色自然,应该是没有听到什么,那个婆子说只听到两句,到死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昨晚事沾边的人都不能活下去。
现在允许阿桃自由出入,那边连被褥都不够,眉娘应该很快就会出门采买,在府里是她的事,在外面就是老爷的事了。
想起昨天的事,二夫人慢慢的模了模脖子,夫君那一剑,差点就要划下去。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杀机。
还好,他还不知道研娘不是他的女儿,如果知道……
二夫人打了一个哆嗦,异常痛恨起夏绿来:那个丫头到底知道多少,她是怎么知道她和大老爷在外书房幽会的……,不知过了多久,莹玉在门口禀告:“阿桃小姐带了四个丫头,留下一个叫芳娘的,和杜小姐、贾小姐一起出府了。”
出去好,由大老爷下手最好,这是他造的孽……
二夫人趴在软榻上无声的流泪。
冬日高悬,路上的积雪有融化的迹象,好几辆华丽的马车出了吕府,嗒嗒的向商肆的方向行驶,杜萱和贾南风带了十好几个护卫,分列两边,将马车都护住,后面有几个打扮普通的骑马大汉,互相看了一眼,远远的跟上。
酒坊里,听说阿桃来了,李永年和掌柜迎出来,杜萱和贾南风由掌柜陪着去看过年大礼包,阿桃装模作样问李永年经营上的事情,等人都离开了,问:“那个觊觎眉娘的陈小吏在哪里?”
李永年勾起嘴角,“可是巧了,今天他沐休,正和同僚在醉仙楼吃酒。”
“醉仙楼?”阿桃一拍桌子,“在咱们的地盘上,更好做事了”